第三十八章(第9/14页)

程小云:“你不愿意跟木兰一起吃晚饭,就去崔叔家吧。面包快烤好了,我去给你拿。”

“程姨!”方孟韦叫住了程小云。

程小云慢慢转过了身。

方孟韦低着头说道:“你下去别教孝钰唱了,这首歌只有你唱得最好,谁都喜欢听你唱。”

程小云:“比你妈唱得还好吗?”

方孟韦:“是。”

方孟韦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程小云露出了凄然一笑。

——这一笑,等了十一年。

西山监狱后院的草亭中,石桌旁。

徐铁英限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梁经纶必须跟谢木兰“谈话”了。

坐在石凳上,梁经纶定定地望着对面谢木兰的眼睛。

谢木兰的记忆中,梁经纶看自己的眼睛也就奢侈的几次,每一次谢木兰都不敢跟他对视。这一次,谢木兰又扛不过三秒,目光就移向了别处。

梁经纶心中一紧,还是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好呀。”谢木兰短发一甩,转回头瞥了梁经纶一眼,目光又望向别处,等他问下去。

“为什么每一次我看你的眼,你都要把目光望向别处?”原本想问的不是这句话,梁经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

“是新月派的诗吗?”谢木兰再次转过脸时,脸颊已经潮红,两眼也不再回避梁经纶的目光。

她感觉自己眼中闪耀着诗;

梁经纶眼中闪耀着诗;

这座院子到处都在闪耀着诗!

梁经纶好无奈,这回是自己不敢看她了,苦笑了一下,目光移向高墙,移向高墙外的西山:“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哪有什么新月派的诗。”

“那我们就朗诵朱自清先生的诗,纪念他!”谢木兰连忙接道。

梁经纶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了,默在那里。

谢木兰已经在他对面轻轻地、深情地,朗诵起来:

白絮似的雪花漫天飞扬,

银色的黎明静谧得没有一点儿声响;

我无意间打开浅蓝色的日记本,

一簇紫红色的花瓣散落到桌上……

是西山太静,还是朗诵声越来越大了,整个院落都是谢木兰空灵的声音,向西山,向天空,也向进入后院那条通道飘去……

“干什么?念诗了?”徐铁英望了一眼通往后院的通道,又望向王蒲忱,再望向孙秘书。

孙秘书专注地侧耳倾听:

可我记忆的花朵却依旧这样鲜亮……

听清楚了,孙秘书望向徐铁英,答道:“是谢木兰在念诗,朱自清的《雪朝》。”

徐铁英赏识地对孙秘书点了下头,又把目光慢慢移向王蒲忱。

王蒲忱强忍着徐铁英这种将铁血救国会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得意,去看手表:“还有十二分钟。”

徐铁英:“那就让他们再念十二分钟。把严春明那几个共产党都带过来,让他们一起听。”

梁经纶倏地站起。

谢木兰戛然而止。

她看见心仪的长衫像一阵风飘出草亭,飘向进入后院的通道。

梁经纶站在通道口,对着通道大声喊道:“一切国民党的败类,你们不是想葬送孙先生的三民主义吗?!都来吧!”

谢木兰倏地站起来,热血沸腾,向梁经纶快步走去。

梁经纶的吼声从幽深的通道中传来,震得所有人都在耳鸣。

徐铁英、王蒲忱、孙秘书在对望。

严春明,还有另外四个名单上的共产党学生也在对望。

“宪兵班!”徐铁英向囚犯通道那边喊道。

军靴声,快步踏来!

“徐主任!”王蒲忱这一声虽然低沉微弱,还是透出了最后的抵抗,“作为北平站,我有责任向国防部报告一下。”

宪兵班已经跑过来了,森严地站在那儿候命!

徐铁英望着王蒲忱:“哪个国防部,是保密局还是预备干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