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7页)

艾伯纳有一种奇妙的天分,他总能精确地指出水手们心中已经思考很久的问题,这得到了他们的赞赏。因此,即使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也会站在旁边听他讲道理:“假设这次航行需要四年,结果刚出海一个礼拜,你的母亲就去世了。你不知道这个消息。那么,在接下来的两百个礼拜中,你和你的母亲是什么关系呢?她已经去世了,可你以为她还活着。她已经去世了,可她仍然还在帮助你。难道不能说,她实际上还活着吗,活在耶稣基督的国度里?”

“我不这么想,牧师。”一位不信教的水手说,“但我有另一种想法。假设我已经结婚了,当我离开波士顿的时候,我的妻子,这个,如果您能原谅我的说法,怀孕了。有四年时间,我见不到我的孩子,但我回家之后,看到他长得很像我,跟我的脾气一样,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还热爱着我。”

“可有时候,他长得并不像你,”老捕鲸人出于亲身经历评论道,“那怎么办?”

“你有没有劝说詹德思船长皈依?”克里德兰问道。

“没有,”艾伯纳恨铁不成钢地回答,“那个蠢人对我说,他心里不存在上帝。”

“等一等,牧师!”一位老水手纠正,“船长是信上帝的。你没上船的时候,就是他主持仪式。”

“真正的信仰要求你们将自己的意志完全交给上帝,”艾伯纳解释道,“詹德思船长不愿意承认他生活在罪恶中。”

“我认为他算不上罪人。”老捕鲸人说,“一个规规矩矩、勤勤恳恳的人不能算罪人。如果你听说过捕鲸船‘迦太基人’号的船长霍克斯沃斯……有一次,我亲眼见过霍克斯沃斯船长把四个光着身子的火奴鲁鲁姑娘一起带到了他的船舱里……这个,我们的船长可比不上那样的罪人。”

但是艾伯纳还是对詹德思船长发动了无情的战争,尤其是在小说这个问题上。每次安息日布道一结束,船长就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看。

“总有一天,你将认为这些书亵渎神灵。”

詹德思语带讽刺地反击:“你有没有再多劝几个老捕鲸人皈依呀,黑尔兄弟?”

这个问题激怒了艾伯纳,这说明,道貌岸然者的垮台一贯让世人拍手称快。事实上,既然对方已经提到了老捕鲸人,他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回击船长。因为那位老人正急不可耐地想在到达合恩角之前争取拿回他的《圣经》。“很多水手都会在合恩角失踪,牧师,”他总是这样恳求,“别让我两手空空地绕过合恩角。”

然而,在这次旅行中,艾伯纳也学到了基本的一课。有些人绝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拯救,而他们一旦故态复萌就会使已经建立的教会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这种事情绝对不应该发生。正是这些人对教会的伤害最大,不能给他们机会。在漫长的南下旅途中,艾伯纳常常在自己的船舱里,坐在一只箱子上,与他的七名同伴一起分析这个例子:“我太急于接受这个男人了,我急着增加一个人数,而不是要帮助一个灵魂得到解脱。到了夏威夷,我们绝不能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在11月24日的晚上,柯基刚把礼拜六晚餐要吃的板油布丁放在那张半月形的桌子上,西南方向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击中了“西提思”号的左舷,几乎掀翻了双桅船。风暴毫无预警地突然而至,后舱还没有来得及关闭,大股冰冷的灰色海水灌进了船舱。油灯晃来晃去,几乎与甲板平行。食物、椅子,还有传教士们被一股脑挤在一起,淹没在从头顶舱口涌入的海水中。人们尖声叫喊,艾伯纳听到从重病的杰露莎躺着的船舱里传来哀哀的喊声:“我们要沉船了吗?”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她身边,发现她的铺上全是水,东西也都是一团糟。“我们会平安无事的,”他坚定地说,“上帝与这艘船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