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昆阳大战(第15/29页)

刘秀道:王邑顿兵坚城之下,连攻十日不克,师旅老弊,军心疲惫,此一可战也;官兵大多仓促募集,其心不齐,其志各异,未经战阵,号令不习,虽有百万之众,其实难堪一击,此二可战也;官兵曝师旷野,无险可据,此三可战也;官兵列营百数,阵势紧凑,不留余地,其调动响应必然迟缓,此四可战也;昆阳城坚守至今,其中必然尚有数千将士,此五可战也;官兵尚且不知我等之来,敌明我暗,此六可战也;官兵布下满月之阵,呆滞笨重,而我等轻骑健卒,灵活机动,此七可战也;我等一旦攻击,官兵不知虚实,必以为宛城大军来袭,定然疑惑不安,军心浮动,此八可战也;官兵虽众,但只要我等兵力集中,击其一隅,局部便能以多战少,此九可战也;官兵防线长达数十里,我等以侵扰战术,不断易地而战,屡积小胜,终成大胜,此十可战也。

刘秀舌灿莲花,诸将将信将疑,亏你刘秀想得出,一口气便编排出十大理由,真是难为!嘴上谈兵何其容易,然而理论归理论,实际归实际,一旦交战起来,就等于先把自家性命抛了出去,万一收不回来,后悔都来不及。刘秀见诸将仍是狐疑不安,慨然道:“人可以战死,不可以吓死。我等日夜兼程,既已来昆阳,无论如何,终须一战。倘若一战而败,再退不迟。我愿先行,为诸君开路。”

诸将见刘秀主动请缨打头阵,无不大喜,道:“刘将军请,我们会暗中保护你的。”刘秀也不多话,径领步骑千余,奔下山岗,向着百万官兵直冲而去。

在中国气象史上,当时乃是较为寒冷之时期,然而毕竟已是六月盛夏,炎阳炙烤大地,空气中满是欲望和焦虑。昆阳战场,三方聚齐:王邑,约五十万兵力;昆阳城中,兵力剩下五千余;刘秀,兵力八千余。整个帝国已经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即将开场的大戏。

No.13:初试锋芒

昆阳城,地处两水之间,城北为滍水,城南为昆水。十二天前,刘秀正是从昆阳城南门突围而出,涉昆水而过,折向东方,前往郾城、定陵求援。如今,刘秀率步骑千余,自山岗猛冲而下,走的仍是同一路线,直奔昆阳城南。步骑冲驰正急,眼看离昆水只有半里之地,刘秀却忽然勒马不前,下令安营结阵。部下军士皆困惑不已,问刘秀道:“我等既然追随将军,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理应一冲到底,直捣敌阵,何故半途而废?”刘秀遥望昆水对岸的敌营,神情严峻,道:“我等不必主动赴敌,官兵自会前来邀战。”

昆水在不远处静静流淌,水清见底,波光安详。刘秀望着昆水,心却忽然回到了太学,回到了长安城边的渭水,他在水边向邓禹慷慨言说:“我就是这水,而我必将抵达!”那时他正年轻,被激情蒙蔽着眼睛,不相信世间会有命运。七年之后,他率领着一千多骑兵步卒,策马于昆水之滨,迎战几乎不可能战胜的百万官兵,水依然是水,不变的氧化二氢,命运却已不容否认。他用了二十九年的时间,终于第一次站在了命运面前。胜则名垂青史,败则尸骨无存,两者不可得兼,这既是命运之无情,更是命运之庄严。

此时的刘秀,名义上仍是偏将军,但却已经成了事实上的主将,这是属于他的战争,这也将是属于他的命运!

再说刘秀驻军昆水,早有斥候飞报王邑。王邑正与严尤围棋,绞杀正酣,随口问道:“来了多少人?”斥候答道:“千余人。”王邑皱眉道:“才这么点人马。为首之将是谁?”斥候答道:“其人七尺许,须眉甚美,不知是谁。”严尤在一旁道:“此必刘秀也。”

王邑一愣,刘秀?这名字耳生得很。

严尤道:“刘秀,乃刘縯三弟。”王邑哦了一声,又问道:“此刘秀在汉军中现居何职?”严尤答道:“太常偏将军。”王邑自语道:“官衔居然如此之低?”说罢,手敲棋子,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