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国策(第3/8页)

这样的蜗牛速度,恐怕连当初磨磨蹭蹭率师西征的李建泰都望尘莫及。倒不是左懋第不想快,而是实在快不起来,因为一路上盗贼太多,不得不边走边停。

九月底,南方使团到达河北境内,但又接到清廷通知,顺治皇帝将于十月初一举行登基大典(重新登基,以示统御中国之意)。为了避开这个敏感的时期,使团耽搁了数日,终于在十月十二日抵达北京。清廷准备将使团安置在“四夷馆”,俨然是把南方使团看做进贡的属国。左懋第据理力争,清廷才改到了鸿胪寺。

在北京的这一晚,不受待见的南方使团“内外不许举火,……官丁饥寒殊苦”,左懋第彻夜未眠。回到久违的故都,在还有些许血腥和硝烟的空气中尽情地呼吸,左懋第浮想联翩,泪如雨下。

作为崇祯的旧臣,他亲眼目睹了大明王朝的崩塌。在他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母亲陈氏不屈的身影。母亲不过是一位孱弱的老妇人,她不能上阵杀敌,只能通过绝食来表达自己的一腔忠烈与愤懑。北京陷落后不久,她就带着对大明江山的无限眷念,溘然长逝了。

左懋第知道,南京朝廷里的那些人沉湎于江南的风花雪夜,只想苟且偷生,北上和谈的希望无限渺茫。但左懋第明白,母亲不惜付出生命,诠释的是忠义,是气节。相比之下,手握重兵的祖大寿、洪承畴、吴三桂之流,是多么卑微与无耻!

歌舞升平、暮气沉沉之日,方是彰显我大明大有人在之时,左懋第抱定必死的决心北上,决意效法南宋的文天祥,“留正气于千古”。

临行之前,左懋第上疏向弘光皇帝辞行,奋笔疾书道:

“望陛下时时以先帝之仇、北都之耻为念。……更望严谕诸臣,整顿士马,勿以臣北行为和议必成,勿以和成为足恃。必能渡河而战,始能扼河而守,必能扼河而守,始能画江而安。”

左懋第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事、该做的事,至于结果如何,只有听天由命了。

谈判?挨训!

经过一夜的深思,左懋第已经做好了到紫禁城“舌战群蛮”的准备,但清廷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十月十三日,清政权礼部官员来到鸿胪寺,“热情接待”了南方使团一行,双方本着坦诚的态度,开门见山、推心置腹地就有关问题进行了商议。

清廷官员率先发问:你们干吗来了?

左懋第回答:我朝天子想借贵方大军破贼,再为我大明先帝发丧,特来致谢礼。

清官员说:有书信的话就交出来吧!

左懋第表示:御书只能当廷递交贵方首领。

清官员坚持认为:进贡文书应交礼部。

左懋第澄清:这是天朝国书,并非进贡。

双方争执不下,清官员索性甩手便走,第一次会谈不欢而散。

次日,清政权内院学士刚林亲自来到鸿胪寺,与南方使团举行第二次会谈。

刚林显然没有礼部官员的耐性,刚一进门就径直坐在堂上,劈头盖脸痛斥南方使团,指责南京不出兵讨贼,反而“突立皇帝”。左懋第据理力争,强调弘光政权名正言顺。(先帝既丧,伦序相应立之,谁曰不宜?)

刚林又诘问南方为何不发兵讨贼,左懋第以“恐疑与贵国为敌”敷衍过去。

接着,刚林以武力相威胁,表示大清正整装待发,南下平乱。左懋第毫不让步,表示“江南尚大,兵马甚多,莫便小觑了”。

刚林起身便走,第二次会谈仍旧没有任何进展。

第三日,清廷又派内院的人来了。不过这次不是继续会谈,而是“收货”——除了“御书”、“诰敕”不要,金银、绸缎通通拿走。

十月二十六日,刚林代表清政权,正式向南方使团下达了逐客令:明日滚蛋,回去等着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