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湮灭(第3/10页)

对于这个问题,左良玉一点儿也不感到为难,因为东林党那里有现成的口实——被收监的“假太子”。朝廷说他是假的,左良玉偏说是真的,而且还故弄玄虚地说自己手握“太子”的“密谕”。

为了混淆视听,左良玉需要把“假太子案”重新编排一下。事实证明,兼职做“古装编剧”的左良玉确实有胡编乱造的天赋。

根据左编剧的“爆料”,太子的来历应该是这样的:深明大义的吴三桂暗中将崇祯太子交付史可法,史可法又秘密安置于兴善寺。弘光皇帝派韩赞周、卢九德前去辨认,两个太监一见此人,立即叩头跪拜。但是,马士英偏偏“指鹿为马”,一口咬定太子是假的,造成一桩冤案。

弘光元年(1645年)三月二十五日,为了“匡扶正义”、剪除权奸,“以安定天下为己任”的左良玉一把火烧了武昌城,挥师顺江东下,直逼南京!

“老革命”终于发飙了!

左良玉没能走出多远,就必须着手解决一个大麻烦——驻守九江的江西总督袁继咸。

九江离武昌不算远,左良玉在四月初一就到了,而袁继咸跟左良玉并非一路货色。左良玉想拉袁继咸入伙,即使不想入伙,把路让开也行,但袁继咸不干!

不跟着左良玉叛乱是正气,阻止左良玉前进则需要资本。袁继咸有正气,但没有资本。左良玉倾巢出动,带着好几万人,袁继咸虽然官至总督,但手上只有一万出头,连左军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这仗没法打!

打不过,那就只有谈。

跟袁继咸谈判时,左良玉声泪俱下,就跟被羁押的“太子”是他亲爹一样。左良玉演这么一出,又拿着“太子密谕”招摇撞骗,当然瞒不过早就对他有所戒备的袁继咸。袁总督当面痛斥左良玉:“密谕从何来?先帝旧德不可忘,今上新恩亦不可负!”

左良玉无言以对,袁继咸也绝不让步,但袁总督手下的部将急眼了。

他们不关心“太子密谕”的真假,这实在跟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如今天下慌乱,跟谁打工都一样,人多势众才是王道。自忖寡不敌众的部将们最关心的,是袁总督什么时候把左良玉这个“瘟神”送走,然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吗干吗。

众将认为:人家老左也就是路过,咱们站在路边上举个牌子,热烈欢迎再热烈欢送就是了,何必招惹这个人高马大的神经病?

家贼内鬼最难防,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眼看着“众叛亲离”,袁继咸只能退而求其次,在“约不破城”后,同意左良玉率部进入九江。

事实证明,袁继咸要么天真,要么真的是无奈。他哪里知道,左良玉带的兵,一半是土匪,一半是流氓。李清在《三垣笔记》里是这样描写“左家军”暴行的:

“左良玉兵半群盗,甚淫毒,每入民家索贿,用板夹爇之,肥者或脂流于地。又所掠妇女,公淫于市,若入舟后,或注目岸上,望父若夫泣,则身首立分。”

有这么一群人,左良玉想管恐怕也管不了,九江城的百姓就遭大难了。四月初四,“左家军”进入九江,到处烧杀抢掠,“妇女财物俱席卷去”。一夜之间,九江已是火光冲天,哀号遍地。

看到这副景象,袁继咸后悔得直拿脑袋往墙上撞,扯下腰带就要上吊。此时,“搅屎棍”黄澍赶紧跑来阻拦,向袁继咸哭诉:老左没想谋反,您老人家这一挂,老左跳进长江也脱不了干系,不反也得反了。(宁南无异图,公以死激成之,大事去矣。)袁的副将李士春也跟着劝解,让袁总督“隐忍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经过一番忽悠,袁继咸不死了,出城就找左良玉算账。出乎袁继咸的意料,已经重病缠身的左良玉在这天夜里不治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