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南下(第6/7页)

尚可喜在广州城外张罗了半年多,忙得不亦乐乎,要换作阎可义守广州,一天能出去骚扰七八次。但是,杜永和不喜欢找茬,几个月来一直趴在城墙上看“西洋景”。

客观地说,尚可喜敢这么干,既算准了永历朝廷只会逃跑,顾不上派援兵支援广州,也算准了杜永和魄力不足、瞻前顾后,不敢出城冒险。

清军分兵清剿外围,大营兵力空虚,杜永和不动;清军开始挖沟设卡,广州成为孤城,杜永和还是不动;清军赶制船只大炮、封锁江面,杜永和依旧“岿然不动”。

什么叫“死守”?这就叫“死守”!——瞪着死鱼眼,死愣着防守!

杜永和脑筋不开窍,但总有人脑筋开窍,他们不希望看到广州就这么耗着。驻守在肇庆的总兵马宝、郭登第率军进攻清远,“广东系”元老何吾驺也组织总兵陈奇策、张月水陆并进,在三水迎战清军。

悲剧的是,禁打的人脑筋不开窍,脑筋开窍的人又不禁打。马宝、郭登第没能攻下清远,却被清军揍得七荤八素。何吾驺这一路更别提了,仗没打赢,三水也丢了。

广州,已经危在旦夕。

尚可喜没有想到的是,广州城里竟然有人暗中联络准备投降清军。要知道,这些人都是跟着李成栋“易帜”的,投降必然也是一个死。既然是死,何必背个骂名投降?

历史终归有一些偶然,问题就出在驻守西外城的主将范承恩身上。根据史料记载,范承恩原来是淮安府的皂役,后来跟随李成栋四处征伐。由于此人目不识丁,被起个绰号叫“草包”。杜永和是李成栋的部将,对范承恩知根知底。

十月初十这天,是朱由榔的生日,众将领借此机会搞聚会。老杜也是损,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口一个“草包”,将范承恩呼来唤去,将老范弄个大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事后,范承恩越想越来气,索性暗中勾结清军,给口无遮拦的杜永和一点颜色看看。

十月二十八日,清军准备就绪,开始攻城。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又有相当意外的内应,拿下广州必然是手到擒来。

十一月初二,清军攻入广州,杜永和登舟逃亡,前往琼州府继续抗清。

从十一月二十四日开始,尚可喜命令清军屠城,广州迎来了最黑暗的十天。根据史料记载,这是一场堪比“扬州十日”的大屠杀,广州城“屠戮甚惨,居民几无噍类”。

屠杀之后的惨景,时人王鸣雷有这样一段血腥的描述:

“血溅天街,蝼蚁聚食。乱鸟啄肠,飞上城北。北风牛溲,堆积髑髅。或如宝塔,或如山邱。便房已朽,项门未枯。欲夺其妻,先杀其夫;男多于女,野火模糊。羸老就戮,少者为奴;老多于少,野火辘轱。”

有一位紫衣僧人不忍目睹尸横遍野的惨状,大发慈悲之心,将遇害者的尸体收拢在一起焚烧。冲天的烈火过后,“累骸烬成阜,行人于二三里外望如积雪”。

这是清军犯下的又一桩滔天罪行!令人唏嘘不已的是,这笔血债,是尚可喜、耿继茂两个汉奸的杰作!

逃无可逃

“逃跑帝”朱由榔在梧州待了不到一年,又接到广州、桂林相继陷落的消息,这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巨大危机!可想而知,永历朝廷的乱象,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朱由榔力挽狂澜、一锤定音:两广的省会都丢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跑啊!

永历四年(1650)十一月十一日,朱由榔乘舟向南宁逃窜。这次危机不比往常,再加上几年来跟着这位“逃跑帝”亡命天涯,群臣已经没有什么信心可言了。除了大学士严起恒、锦衣卫马吉翔、太监庞天寿以及焦琏、董英等少数官员外,大多数臣属陷入一片迷茫与混乱之中,但都有一个共识:遇到这么一个主子,早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