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攻城(上)(第2/3页)

见林兴珠带人离去,张伟不紧不慢负手踱步向前,待左右无人,方训斥张瑞道:“人家尽职,你反而训斥,岂不寒了人心?此事可一不可二,切记切记。”

见张瑞委屈,拍拍他肩,笑道:“你自然也是在尽责,我到不是怪你,只是再有此类事情,记得不必如此就是了。”

见张瑞无话,乃又继续向前,两人在营地绕了一圈,从南至北足有数里,张瑞见他还要查看,劝道:“爷,咱们看了那些睡在外面的兵士也就罢了,再向东大半是睡在帐篷之内,也看不到什么,不如就此折回头好了。”

张伟不理,仍是负手向前,自营地最北端向东,绕了一圈,又开始向南折回,一路上尽是帐篷,黑漆漆的不见人影,若不是营地中每隔一段便有刁斗火把,如此无月的黑夜,只怕两人连路也摸不着了。行得数段,张瑞正觉无趣,他亦疲累的紧,若不是职责在身,只欲就地躺倒。正当他昏昏欲睡之际,却见前面张伟猛然停住,背手而立,忙急赶两步,便要询问,却见张伟手伸在身后,向他摆上几摆,张瑞凝神细听,却隐约听到一阵哭声,心中大诧,忙也凑到前面,却听到哭声来自不远处一个帐蓬,隐约听到有人说话,见张伟又向前凑了几步,张瑞自也是忙不迭跟上。

听了一阵,张瑞只觉心头烦闷,若不是适才训斥林兴珠挨了张伟的批,真想当即便抽刀进去狠劈。

正愤恨间,却见张伟向他招手,两人默默又向前行了十余步,方听张伟令道:“你记住这个帐篷,明儿知会该管的将官,那个死了弟弟的,就别让他上阵杀敌了,待战事结束,好生送回台北,令其退伍,该得的抚恤,一文也不准少。”

见张瑞一脸不愿,张伟叹道:“虽说他弟弟违了我的军令被杀,死的不冤,到底人家是兄弟,哪有不骂的道理。你不要气,天理国法之外尚有人情,我原亦不是无情之人,只是身处上位,有时候不得已罢了。你再分外从我家里拿二百两银子,给他家人,只是不要说是我的赏便是了。”

说完又默然向前,到自已帐篷前方又长叹一口气,郁闷道:“我不是令人不要在一家多招兵士,怎地这两兄弟一齐在军内呢。”

张瑞见他郁郁不乐,忙答道:“听那人语气,好象兄弟好几个,可能是招兵时考虑到他家生计困难,故而破例了吧。”

“查一下,是谁招募的他们,降职,罚俸!再交待募兵之人,独子不招,一家不二兵。”

见张瑞领命去,张伟自进账休息,原本便睡的不适,现下心中有事,更加是辗转反侧,心中翻来覆去的只在想那个兵士的话:“那个张伟,杀人如同杀鸡一样,我弟弟只不过是一时吓坏了,就生生被他令人枪杀,可怜他长了二十多岁,哪曾见过如此炮击,这样便杀了他,怎能教人心服!若是被我逮到机会,拼得这一百多斤,非一枪打死他不可!”

想来想去,只在心里嘀咕:“我做错了么?难道我真的以杀人为乐,以杀人立威,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要知道,一条人命没了,毁的可就是一家人……难道我心肠如此歹毒么?”

想到此节,便觉得全身燥热,身上的被子便盖不住,一脚踢了一下来,已是觉得额头冒汗,隐约已听到外面有人声响起,一缕亮光已透过帐篷照射进来,天,显是快大亮了。又过得一阵,听到不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打开账门问侍立的飞骑,却原来是台南百姓又送热汤来了,想着这些百姓大早起来,携老扶幼的打火烧汤,又老远奔波而来,张伟心头一阵感动,手扶账门,几欲落泪。

想着昨日一台南老者跪在自已身前,泣求自已立时将那些荷兰红毛赶出台湾,张伟心情激荡,想道:“一国哭不如一路哭,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我现下既然有权决定他人的性命,总该照最少的损失来,少死了一个兵士的弟弟,却有可能让我吃上败仗,多此好多父母的爱儿,又使这台南百姓失望,继续被荷兰人欺压。军法无情,日后若有违法的,仍然是当死则死,即便我这双手沾满鲜血,却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