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秘密社会南海西樵巨盗区新(第2/14页)

与之同时同地同姓的还有区申、区隆、区标等多股盗匪,而“区新为西樵群盗之魁”。[9]他们与邻近区县的其他盗匪如潘亚桂、陆畅、傅赞开、廖珠、廖隆等互相勾结,活动范围向四周伸展,尤其以西江一带为重点。加之珠江三角洲民风强悍,械斗不断,又地近港澳,军火走私历来严重,甚至有设店经营,以为图财之道者。如与顺德交界的南海沙头乡,“向有匪徒在该处私设铺店数间,暗中售卖军火,各乡械斗及盗匪所用军装,多在该处买来,最为地方之害”。因社会需求大,利润高,官府屡禁不止。[10]南海县境内多处地方,盗匪“明目张胆,各持快枪,结队往来”[11]。

1898年,清广东水师提督何长清“督清乡勇捕治积匪,至其乡(区村)指名按捕,封其祖祠,押其绅耆,反为其族绅某京官贿御史揭参其勇扰民,遂撤差去”[12]。关于此事,《申报》的报道可以提供旁证:“水师提督何军门长清统带勇丁往各乡查办各匪,只以所部良莠不齐,遂致迭次肇事。去年南海区村劫案,乡人指勇丁所为,禀诸军门,未经准理。迨来省上控,大宪虽示明白批示,然未免不悦于心。近日九龙新辟租界,士人向英人滋闹,归咎军门办理不善,现已具折奏参,恐难久于其任也。”[13]则扰民不过是撤差的前因。

清军的剿办既然不能奏效,“于是区辛益纵恣无忌惮,召集至数百人,联络声势,复与其附近之著匪傅赞开合伙。傅固著名巨匪,老于盗中,为众盗所推服者也,从党甚盛,与区既合,自是恒窜扰于西樵附近九江、沙口、河清之间”。河清上接三水河口,直至西北二江,下通新会、顺德二县,与鹤山、高明两邑隔一水对峙,“实为形胜便利之地。区、傅盘据其间,控水路通衢,官兵至则他窜,绝不拒捕。若困之急,则又渡海窜入高明界。高明山岭丛密,官兵不能穷捕而退,退则彼又复回故处,故出没无常,商旅过者,必劫夺竟尽乃已”。[14]

中国古代的政治与社会控制结构,政府官僚体系相对简小,对于基层社会的控制,主要依靠与基于地缘、血缘关系的宗法制度的有效结合。一般而言,盗匪为脱离社会常态秩序或被社会所抛离的人群,而珠江三角洲一带的盗匪,则在相当程度上利用了地缘与宗族关系。他们并不完全脱离本乡本土,虽然在官军的压迫下不得不四处避匿流窜,原籍仍是其重要的活动基地,甚至往往是最后的藏身之所。其骨干和从众,多由同族同姓之人充当,大小头目更多是亲属。不仅如此,盗匪还以威逼或利诱等形式,利用宗族组织为其作掩护,与官府周旋。一些劣绅则乘机与盗匪勾结,在地方为所欲为,成为盗匪的合法护符。1898年何长清进剿反被区氏族绅控告扰民,可见宗族关系的庇护作用。

1901年,任南海县令的裴景福会同委员查办清乡,在西樵出示惩办当地某绅,指“近年沙东、区村匪徒猖獗,咸以大岗墟为巢穴渊薮,抢劫之案,日必数起,凡乡民趁墟卖丝买物,无论多寡,无不遭其拦夺。其附近各乡,户小丁单,家资殷实者,该匪探知,无不纠众行劫,纵横数十里,大小数十乡,真暗无天日,不成世界矣”。究其缘故,则因兴贤局某绅族大年尊,主局多年,案积如山,从未禀攻一匪,捆送一盗。其他小乡小姓,不敢与抗。乡民告则勒缴花红,若无花红,则将捆送前来的匪徒释放。以致民怨益腾,匪胆益张。后复以办团为名,开一票厂,聚集匪徒,纵之抢劫,回厂公然分赃。结果大岗墟生意较往昔锐减六成。官府只好拆厂换人,并将该绅之子拘押,以示惩戒。[15]

不过,盗匪势力坐大,引起直接利益冲突的首先还是地方士绅,少数人能够从中获利,多数则受到威胁损害。1899年4月,南海西樵绅士以“四乡盗贼孔多,往往入黑杀人,风高放火,横行市井,莫敢谁何。日前大宪委派何军门长清,统带各勇下乡清查,匪徒即闻风远扬,然未几仍恣横如前,终未能根株尽拔”,“深恐首恶不除,终为后患,特来省具禀督宪称:有积匪区新、李昭、傅赞开等,匿迹邻乡,时思伺隙蠢动,求派勇剿除,以安闾里”。[16]。西樵局某绅被区新、傅赞开等率众滋扰,被迫逃至省垣,“禀请大宪拨勇前往弹压。大宪以刻下勇单饷绌,不敷分派,谕令回乡联合乡团练勇,以备不虞”[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