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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这个机会持续的时间极短,彼时索天雄未能赶到武昌。即使赶到了,由于缺乏必要的前期准备,也难以推动兵变。历史的这一转机,因之便如电光火石般倏尔而逝。

当然,如果李纲欲霸天下,即便无人策动,他自己也不会放过这个逐鹿中原的机遇。连张邦昌那厮都面南称孤了,手握重兵的李纲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但李纲从骨子里就不是那种人,他压根就没往那上面想。

可是朝廷已经瘫痪,不想自树旗帜,又该听命于何人呢?这就不免令人彷徨了。

不过李纲不敢彷徨过久。这支勤王兵马,若无明确的行动目标,日久必将分化生变。他经过紧张思索,果断地决定,仍按预定计划挺进汴京。汴京作为国朝的首都,无论如何不可弃之不顾,而且尽快地夺回汴京,也是重建朝廷的一个必要基础。不管将来何人主政,如此行动不会有错。

然而正当李纲继续北上的进军令将发未发之际,传来了赵构大元帅府的檄文。

以赵构“河北兵马大元帅”之头衔而论,两河以外的兵马并不在其节制之列,而赵构的檄文,却完全是以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指示李纲率部前往江宁待命。但李纲接到檄文后,不仅没有介意,反而如释重负,甚至颇得游子归家之慰。因为以李纲的观念看来,在当前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作为正统亲王的赵构,能够挺身而出总揽全局,不仅是理所当然,而且是天下大幸。

唯使李纲不解的是,赵构为什么不命他直取汴京,而让他东去江宁。但既然认可了赵构的统帅资格,对其所命便是理解的要执行,暂时不理解的也要执行了。李纲深知步调一致对于稳定动荡局面避免国土分裂的重要性,所以他二话没说,即遵命放弃了北上计划,改令大军沿江东下。

出于对康王赵构的信赖,驻扎江宁的这段时间,李纲在部队的动向问题上比较省心。下一步进军何处,他无须再殚精竭虑地自作谋划,等待执行大元帅府的命令就是了。而山河破碎之痛,这时便空前强烈地向他袭来。

静夜难眠时,他常置酒于中军帐中,独斟独饮,且思且叹。甚或拔剑起舞,仰天悲啸,怆然泪下。他不承认大宋王朝这就算是覆亡,也不相信万里江山能被外夷吞并,但国都沦丧国号被废皇帝被掳,毕竟皆已成为事实。这一奇耻大辱,深深地刺激着李纲,终其一生,念念难忘。

他曾效蔡琰作《胡笳十八拍》遣怀。“铁马长鸣不知数,虏骑凭陵杂风雨。自是君王未备知,一生长恨奈何许!”“昏昏阊阖闭氛祲,六龙寒急光徘徊。黄昏胡骑尘满城,百年兴废吁可哀!”“千乘万骑出咸阳,百官跣足随天王。翠华摇摇行复止,胡尘暗天道路长。”“万里飞蓬映天过,岁月暮矣增离忧。如今正南看北斗,长安不见使人愁。”这些凝血含泪的诗篇,虽系集古人之句而成,却是李纲激愤心境的真切写照。

据理衡情,将心比心,李纲以为康王赵构此时此刻的心情,应当是比他这个普通的臣子沉痛更甚。他压根没想到,在赵构的心里,现在除了兴兵雪耻营救二帝之外,还有什么更重要更迫切的事情要做。就此而论,李纲的政治嗅觉确实太不灵敏,政治态度也太不灵活。因而他虽被赵构借重于一时,却终难为其所长期见容。

心计深沉的索天雄并非没有看到从他眼前倏尔划过的那道电光石火,只是在仓促间他无法对它加以充分利用。这期间,他面临的情况亦可谓一波三折。

索天雄与索飞春来到潭州,得知李纲已被朝廷重新起用,且已起兵北上勤王,起初不禁甚感失望。索天雄对李纲的品性深有感知:当李纲被弃若废履时,他忠于皇上和朝廷的信念可能会有所松动,而一旦重获重用,那一片耿耿忠心必定又会变得坚不可摧。在这种情况下,欲说动李纲联盟起事,绝无一丝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