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第2/3页)

在这段日子里,草庐翁就武装起事之事,向各方面频发指令,已经落实了一系列部署。钟离秀意外逃出老佛崖,宗泽亲赴临风寨谈判成功,致使策动王子善加盟的意图一败涂地,这当然对全盘计划甚为不利。但在草庐翁看来,这个挫折并不致命。他本来就让曾邦才做了两手准备,策反不成还有后手。另外,凡事总是两说着,现在宗泽很可能会因自鸣得意而麻痹轻敌,或许反倒更有利于天正会发动突然袭击。

只是事到此间,尤宜从速。否则,待到宗泽按部就班地将招安工作全面铺开,局势可就不易掌控了。

再者,根据从应天府传来的消息,可以确定,赵构朝廷目下的动向,仍是继续南迁,无心顾及中原。即便汴京地区发生动乱,官军亦无北上戡乱可能,反而更是会被集中调往淮扬一带护驾。而以金军之出兵规律,若欲卷土重来,总须在深秋之后。也就是说,此时此刻,除去宗泽这支兵力单薄的孤军,汴京就是个真空地带。谁能先声夺人,谁就是两河之主。前朝多少霸业,都是这样兴起的。此机不乘,更待何时?

因此,虽是开局输了一着大棋,却丝毫没有动摇草庐翁把握天时倾力一搏的决心。

在综合考虑了各种因素后,他将起事的日期,确定为八月十五日。他决定在那个月圆之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汴京。

这是草庐翁实现其此生抱负的关键一步。这一步一旦迈出,便再无退路。

草庐翁深知宗泽不好对付,在此前若干回合的较量中,他实际上是胜少负多,基本上是什么便宜也没捞到。因而对于这一决雌雄的最后一战,他必须部署得密之又密,一定得将各方面的动作和各个步骤,皆协调得丝丝入扣天衣无缝。

届时邯兆瑞所要承担的任务,是整个行动中最紧要的环节之一。那项极其关键的任务,必须由草庐翁当面向邯兆瑞交代,并且从现在起,就要开始逐步去依计落实。邯兆瑞因腰椎受伤行动不便,所以这事就只好到邯宅来谈了。

莲儿蹑手蹑脚地尾随着草庐翁和马德发的身影,曲里拐弯地跟至中院,眼见得二人踅进了邯兆瑞的一间会客房。她生怕再往前跟碰上旁人,便返身绕到了那会客房的后窗下,想偷听一下那个神秘来客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来拜访东家,到底是因为何事。

这也是合该有事——那间会客房本来并无后窗,是邯兆瑞见过某名士之独特居室样式,很是喜欢,遂仿其制对这间会客房进行了改建,才辟出了一个后窗,这时却正好方便了莲儿。

那后窗的位置开得较高,里面的谈话又是刻意压低了嗓音的,所以欲听得真切,很是费劲。不过即便如此,有些语句还是断断续续地传进了莲儿的耳朵。让她听出了个大概。莲儿捕捉到的大概信息就是,那个神秘来客正在与东家邯兆瑞合谋造反,时间定在八月十五日之夜,到时候城里城外要一起行动,而邯兆瑞则要在那时智取宗泽。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莲儿从来没想到,也压根没看出,她的这位素日里只知棉麻绢纱的商户东家,竟然怀揣着那样一颗熊心豹胆,竟敢在暗地里酝酿了那样一种大逆勾当。一时间,她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饶是她再孤陋寡闻,亦知此乃灭门之罪,所以她是越听越觉心惊肉跳,直听得寒毛倒竖浑身发凉。

在无比惊骇之余,她突然又醒悟到一点:自己这样偷听,实在是非常危险。东家的那等阴谋,绝对是密不可泄的。倘自己的偷听行为被察觉,必将招来杀身之祸。蓦地想到这一点,她更加毛骨悚然,就欲赶紧撤步抽身,逃离那个恐怖之渊。

但她刚刚挪动了一下,却又停了下来。因为恰在这个当口,她又隐约地听到了那个神秘来客的一句话。在那句话里,包含了令莲儿不能不怦然心动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