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随阳雁飞各西东(二十三)(第2/3页)

种建中脸亮了起来:“就折了一个兄弟,还有五个受伤的。一个重伤,其他四个全是轻伤,包扎一下就能再上阵。”

种谔点点头,神色松缓了一点点,“将伤亡的儿郎送去医工那里。马和骆驼交给杨勇。至于羊,全都分下去。跟杨勇说,随车带来的酒也都一起分下去。让儿郎们过一个好年!”

“诺!”

种建中抱拳行礼,便转身大步离去。

种建中下去了,种谔依然站在卫堡的最高处,在暮色中远眺着灵州城。远在地平线上的城池看起来小巧精致,似乎张开手就能攥在掌心中。

种谔不顾全军覆没的风险,沿着灵州川北上,可不就为了这座城池?只要打下了灵州,兴灵将一举平定。

种谔低头看着下方。灰黄色的地面上,是一层细细的黄沙。传说中丰腴堪比江南的兴灵之地,眼下是满目黄尘。细细的黄沙随着风被卷起,犹如沙漠一般荒凉。

去年高遵裕在灵州城下因党项人掘了河渠而惨败。从渠中流出来的黄河水,淹没了灵州城外的良田。由于西夏紧接着就灭国,接着又被不擅营治的辽人占据,灵州城下的田地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也不知河渠的决口,到底是被堵上了,还是因为冬天水枯的缘故,没有流出来,反正水退之后,剩下的就是黄沙。

此时种谔领军驻扎的卫堡,是灵州城外不多的高地之一。去年党项人破堤放水,一时水漫荒原,奔涌而出的黄河水淹到的三十里外。种谔从南面过来时,残留在地面上的水痕是很明显的。洪水推动沙砾,在大地上画出了好几条波浪起伏、两边都望不到尽头的平行线,环庆、泾原两军应该有不少官兵退到此处。方才修寨防时,就找出不少遗骸残兵。

白骨森森,铁锈斑斑,看见一层薄薄沙土下的袍泽遗物,不少士兵都泪水盈眶。种谔命人好生处置了,也不禁惨然于心。

都是高遵裕做的孽。不过也是兴灵的位置太过偏僻,孤悬在荒漠和高山之间,远离陕西的核心之地。攻进来很难,攻进来后想安然而退就更难。这一次若不是确定了青铜峡中以仁多、叶两家为首的党项部族已经攻入了兴灵,种谔也不会如此冒险。

耶律余里到底在何处?

种谔苦苦思索。若他是耶律余里,绝不会分兵守灵州。要么就全军坐守灵州,先将官军击败,要么就去攻打党项人。

耶律余里不能算是名将,不过一中庸之才,只是再蠢的将领也该知道在面对大敌时分兵乃是取死之道,若是让宋军与党项人合流的话,更是脖子上套了绳索后往悬崖下跳。如果耶律余里没蠢到家的话,灵州这边他必有布置。

种谔望着沙地,心有所感。一路上他从来没有掩饰过形迹,北上数百里,辽人早就知道有一支宋军追在身后。耶律余里能做的选择只有寥寥几个,种谔都做好了应对。

欢呼声在种谔的脚下响起,瞬息间传遍营中。种建中带回来的收获,让两千多将士欢呼雀跃。

年节时出征,虽然有种谔这位深得军心的名将统帅,士气也是有所折损。幸好种建中弄了一批鲜肉回来,免得种谔下令分解死掉的马肉了。

篝火熊熊。

种建中虽有一个文官出身,但现在他的模样却让人根本看不出来。内袍扎在腰间,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丝毫不畏深夜的寒风。

他拿着把精钢匕首,一刀捅在肥羊的脖子上,鲜血立刻咕嘟嘟地冒了出来。种建中紧紧揪住拼死挣扎的肥羊,身上的腱子肉一块块地鼓起,让打下手的亲兵拿着头盔接了血,撒了一把盐进去,就放在一边。待会儿凝固了,与羊脑、下水一同炖煮,味道可是鲜美无比。

营地中四处飘起了肉香。油汪汪的烤羊肉,配上泡了干饼的羊杂碎汤,再加上热腾腾的酒,这个身在异乡的除夕之夜,倒也算得上是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