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岂得圣手扶炎宋(下)(第2/4页)

蔡确怔住了,他不知道韩冈为什么会退。可韩冈随之转移过来的视线,让蔡确立时明白了,韩冈的目标到底是谁?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

除了平静和坚定之外,还带着冰寒刺人的杀意。隔了近一丈的距离,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却仿佛已经如刀剑刺到了脸上。

蔡确不由得向后一仰,想退得远远的,远离那位杀星。

可是已经迟了。

韩冈身形一动,箭步冲出。形如虎豹,一步便跨到了蔡确的面前。

右手中的铁骨朵早已举起,随着跨步冲前,猛力挥了下来。

韩冈的动作如兔起鹘落,只在瞬息之间,无人来得及阻拦半步。

殿上殴斗,本朝不是第一回。

太祖之时,开宝八年的状元郎,还是靠摔跤决出来的。

殿上见血也不是第一次。

太祖赵匡胤也曾经一玉斧挥下,将冒犯了他的大臣的两颗门牙给砸了下来。

但当殿捶杀宰相呢?

亘古以来,又有过几回?

韩冈挥起铁骨朵,带起的风声猛恶,这时候,大庆殿中反而变得静了。

噗的一声闷响,并不清脆。

但锤头凸起的地方,已准确地命中了蔡确左侧的额头。

惊骇欲绝的表情顿时在宰相的脸上凝固,然后又随着头部的变形而扭曲了起来。

“为什么是……”

蔡确最后的思维也凝固了,陷入了永远的黑暗中。

直落而下的钝器,上面还带着聚力撕扯作用的凸起,只要有了足够的力道,就能一击破坏铁甲,将敌人砸得骨断筋伤,这是克制坚固防御的最有利的武器。

当这样的武器不受阻拦地落在了人类的头部,蔡确的头颅便如同西瓜一样破碎开来。半边天灵盖被铁骨朵的凸起掀了开,远远地飞了出去。

猩红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泼溅在下首处的曾布、张璪的脸上、身上,热腾腾的,在寒风肆虐的大殿上,还冒着丝丝白气。

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响起,蔡确的尸身,被锤头上蕴藉的力道带着转了半圈,这才扑倒在地。

“韩冈!你敢!”

来自屏风后的尖叫迟了一步,太皇太后推倒了面前的屏风,只能看见蔡确尸横当场,还有韩冈悠悠然瞥过来的一眼。

曾布转身就逃,跌跌撞撞,甚至来不及擦脸上的血迹,韩冈的下一个目标,只会是最近的他。

可韩冈没有追击,将宰相一击毙命,他便退后了半步,脸色也回复平和。

如果不看他身上的斑斑血点,还有手中还在滴着红白色浆液的骨朵,只从表情上,根本就看不出他是一个刚刚取走了一条人命的凶手。

这一回政变的真正核心究竟是谁?

不是高滔滔和赵颢,他们这对母子的名声,在民间都糟糕得很。也不是被控制了的禁卫,皇城之外还有更多的军队。

而是蔡确。

在韩冈的眼中,蔡确在这场政变中的地位,绝不在高太皇太后之下,同样是不可或缺。

并不是坐到了御榻上,便是皇帝了。向太后和赵煦的权力,来自于先帝赵顼的授权,又得到了群臣和天下士民的公认。

现在高滔滔以武力坐了上来,没有名正言顺的权力让渡,就只能靠文武百官的认同,必须有蔡确、曾布、薛向以宰辅的身份,带领群臣向她参拜,认同了她的身份,如此一来,君临天下亿万子民,指挥百万大军的权力,才会拿到高滔滔的手中。

在这中间,作为宰相的蔡确最为关键,是曾布、薛向所不能比。宰执虽并称,但在制度上,宰相的地位要远远高于执政。无论是从待遇,还是从官阶,都差之甚远。

杀了赵孝骞,高滔滔还能拿出另一个孙子,杀了赵颢,更是没有一点意义。

只有杀了太皇太后和蔡确,才能将悬崖边的局面扭转过来。而孰难孰易,不问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