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一)(第2/3页)

而在不同人面前,将一件事正说反说都说通,也非是纵横家的特权。

只不过今科可有两名知贡举。一个是蒲宗孟,一个是李承之,这两位,大家都不熟。被任命为知贡举又太晚。他们的立场还好判断,但喜好、风格,一时间能了解到的内容并不多。而且有一点很明确,两位知贡举绝不可能和睦相处,一个不好,就有可能卷入两位主考的争斗中,然后死得莫名其妙。

宗泽想了一下,就将这道策问暂时放到了一边,先从经义的题目做起。

有关经义的部分,在国子监中,常年系统性地练习过,宗泽写起来得心应手。

出处在《三经》之中的题目,只要遵从三经新义就够了。三经新义没有解释到的地方,一部分遵循孔颖达的注疏,一部分则是出自国子监的新义。

这些年以国子监为主的新学团体,对新学的钻研日渐精深,对三经新义所没有涉及的其他经书,又有了许多新的阐发。

在经义研究的前沿领域,国子监出来的贡生,对此有着先天性的优势,外路的贡生远远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这其中大部分的观点都只是在京中流传,甚至仅仅在监中传播,但在之前不久,却经过了经义局的审核,成为国子监的教材之一,也是考试的标准答案。

在考试中用上新义,并不需要太在乎知贡举的身份。知贡举一般只会看后面的策论,前面是经义通过初考官和覆考官的评阅就够了。而知贡举下面的一干考官,无一例外都是新党中人,其中还有研习新法最为精深的几位国子监博士、教授,监中出身的贡生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写那些新释义。

宗泽解决前面的问题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但当他的注意力再一次回到策问考题中时,便陷入了一阵长考中。

可是长时间的思考,除了让他心烦意乱之外,没有别的结果。

一旦立论错了,就又要多费三年,可两名考官又该迎合谁人?两全之说,又必失之平庸,更不可能通过。

这一道题,难处不在题上,却在题外。

一时难以拿定主意,宗泽最后放下了笔,用力地搓了搓脸。深呼吸了几下,放下手时,他的神色终于安定了下来。

宗泽性格谦退,常常曲己从人,但若是事涉正道、本心,那便不同了。

开头若是扭曲了本心,日后做了官,也会是个逢迎上司的庸官。

与其曲己以媚主考,还不如将自己的心志和见解,痛痛快快地表达出来。就算考不中,至少不会感到憋屈。

提起笔,蘸上墨。

下笔时尚有些忐忑,但笔落纸上,宗泽的笔锋便不再停滞。

一名下来巡察的考官走过宗泽面前,看到他运笔如飞,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

差不多到了后半段,考生们都完成了。面对这一回的策问,还能笔走龙蛇,的确不简单。

方才将这一片一圈走下来,也就这一位考生落笔最是畅快。

他看了一眼贴在一边的姓名……

宗泽。

……

放衙的时候,韩冈正在回家的路上。

不用当值,该处理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韩冈自不会在皇城久留。

但回去后,前来求见的官员能够塞满家门前巷道,今天晚上至少再接待十几人,点十几次汤水。

当初韩冈在枢密副使任上时,由于时间太短,期间朝中又颇多风浪,还没来得及享受到多少宰辅级的待遇,而如今就大不一样了。

想到回去还要看一群官员游移在矜持和谄媚之间的笑容,韩冈就想能不能偃旗息鼓,换身装束从后门回家算了。

不过再想到这是扩张声势的机会,韩冈还是耐下性子。核心与根基要好生培养,而外围摇旗鼓舞的人也不可或缺。

而且,这也算是公务的一部分。

政事堂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人事,不设法多加了解各方官员,难道要抽签决定堂除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