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应对(中)(第2/3页)

“昔年我楚之鲁阳公欲攻郑,以郑之罪多代天而罚之名,墨子说各国就算犯了错,那也由不得别国来教训,这就像是别人家的儿子犯了错,你去打他一顿说这是秉持他父亲的想法,这就是荒谬的。”

“宋国的事,难道不也是一样的吗?是墨家先违背了自己的道义,才使得魏韩攻郑……”

适决然道:“此言大谬。岂不闻,民为神主?神为天帝,列国既然存在,那就都是天帝之臣子,所以天帝才有资格惩罚各国的国君,既然民为神主,那么民意即为天志,宋国的民众反对暴虐之政,一如昔年牧野倒戈之商徒、咒骂夏桀之夏民。”

“那么宋国的事,明显就是儿子犯了错,做父亲的教训儿子,儿子却仗着自己青壮反过来要打父亲,父亲打不过只好叫邻居来帮忙,这怎么能说和郑国的事一样呢?”

双方政变根本就是鸡同鸭讲,两方对于谁是爹谁是儿子的定义都是反的,也根本不可能争辩出来什么东西。

楚国使者心中也是无奈,暗想自己也是也是愚蠢,墨家本就善辩,自己却偏偏要去招惹墨家的巨子。

本欲想要借此敲打一下墨家以让墨家不要置身事外,不曾想反倒是被墨家巨子强问一番使得无可回答。

适也懒得和对方争辩,这种密室的争辩毫无意义,真要是讲道理墨家还有墨辩一职,宣义部更多的是和民众讲那些深入浅出的道理,力求让民众听懂,和墨辩的侧重点完全不同。

楚国这件事自己就办的不地道,现在想着希望墨家出来替楚国站台,又要对墨家束手束脚,适也听明白了楚王的意思。

看得出,楚王不想打,而是假装要打,要借助墨家的力量压迫魏韩,偏偏墨家出于道义又不可能不管不问。

即便不能让魏韩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一个仍旧完整的郑国,怕是也要用威慑逼迫魏韩让出洧水右岸的一些土地,从而使得郑国这个深入到楚国心腹的突出部有一部分归属楚国。

这件事适估计楚王肯定不能和他打招呼,十有八九是要借墨家之力,和墨家谈要干涉,楚王私下里却去和魏韩密谈,到时候卸磨杀驴。

郑国是楚国出于利益必须要管的,郑国是墨家出于道义应该要管的,这就是双方可以坐下来谈一谈的根本原因。

既然对方遮遮掩掩不提利益,却非要提道义,适自然也不可能给对方好话。

尴尬的互相沉默一阵后,楚国使者说道:“吾王遣我来,也是想要请问墨家对郑国之事的态度。”

适也立刻表态道:“此事关乎诛不义、伐不义。宋君非是墨者,无有伐不义之义务。墨家自然是要管的,但出兵不易。”

“不过墨家也不能不管。”

楚国使者也道:“正该如此,方不负墨家扶弱之义。适子既这么说,我便知道该如何回复王上了。”

他的级别不够,不可能和适谈一些实质性的问题,最主要是来询问一下适的态度,以确定楚国今后的会谈策略。

之前夹枪带棒地说那些话,无非也就是想要激墨家管这件事,不曾想适二话不说就表态要管,这让楚国使者很有一种无力感,反倒是白白遭了一些斥责。

正式表态之后,楚国使者也不逗留,匆匆离开了商丘,先去往陈地回报。

几日后,便从新郑传来消息,说是新郑的墨者已经组织了起来,用了在城内另开城墙的手段防守。

这个不足为喜,值得适高兴的是那边负责的人秉持的是适的一贯态度:非攻是手段而非目的,既要和弱国的贵族合作,但也不会无底线地合作,而是趁着守城将民众合法地组织在一起、趁着贵族小国君主们惊慌失措的机会发展壮大民众的力量。

这也算是泗上这些年内部斗争的主线:就拿郑国守城来说,是出于非攻扶弱之义,毫无底线地做贵族的帮手来守城?还是守城的同时要保持墨家独立自主的纲领,既要守城也要发动群众反对旧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