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第4/9页)

黑色轿车挂着上海的车牌子,稳稳地停在吉普车的前面。

司机骂道:“北京本来就人多地少,还大老远地从上海把车开来,干什么呀?不是贪官,也是个烧包儿。好了,都别走了。”

说话间,轿车的前门开了,一个身着长黑呢子大衣的年轻人从车上走下来,笑着对吉普车喊:“解放军同志,我给您看着,您倒一下。”

“长大衣”一边挥手一边慢声慢气地用“南方普通话”喊:“让一让了,让一让,堵着谁也走不了,磕着谁碰着谁都划不来啊!让一让,让一让了。小朋友,慢一点儿,别碰着了啊。解放军同志,倒,倒,好,向左。好,好,向右,倒,倒。后边的大姐,麻烦您把自行车挪一挪,好,谢谢,倒,倒,向右,向右,倒,倒,好咧,停。”“长大衣”非常潇洒地向吉普车做了个停的手势,冲吉普车喊了句:“谢谢了啊。”转身上了轿车。

黑色轿车一溜烟儿离去。

“瞧,还是人家上海人,素质就是高。要是北京人,得,不知要堵到什么时候呢!”司机兴奋地说。

李明强瞥了司机一眼,嘴角泛起了那种带有讽刺意味的微笑,笑着说:“是啊,南方人就是活范。你左一把右一把,倒车倒得满头大汗,人家一溜烟跑了,你还得夸人家素质高。”

“哈……”全车人都笑了。

“我操,让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司机恍然大悟,抬起右手在方向盘上拍了一下,笑着说。

“南方人脑子就是活,你不服不行。唉——”陆建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明强,你知道吗?老大队长退了。”

“啊,知道,他来看我时说命令快到了。”

“我是问,你知道是谁接大队长了?”

“不是参谋长吗?”

“错!”陆建峰又转过头,重重地说:“程富荣!那个南——蛮——子!”他把“南蛮子”三个字拖得开,说得很重很响。

“怎么是他?”李明强瞪大了眼睛问。

“什么?是他?”胡斌抱住司机的座椅靠背,把头伸向陆建峰,不相信这个事实,盯着陆建峰追问,“真的是程富荣?那个王八蛋!”

“唉——我说大队长怎么能批你在这儿等一天呢?原来是他!‘老大队’和参谋长都不会这么做!”李明强说完,顿了顿,似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大家说:“怎么能选他呢?”

“就是,这人贼不地道,典型的跑官要官者!”胡斌愤愤地说。

“可不是吗?我爸当团长时,他才是一个排茬子,整天往我们家里跑!我爸说他太过分了,跟个哈巴狗似的。他整天赖在我们家里不走,烦人着呢!”田聪颖也愤愤地说。

“烦人,还气人呢!我爸当时是政委,根本看不上他。可他整天拍着我妈,阿姨长阿姨短地叫得可亲了。我爸没办法就送他去上了学,谁知这小子又投机钻营,钻进了北京。嘿,还噌、噌、噌一个劲儿地往上蹦,现在也他妈的副师职干部了。我爸一退休,他立马儿就变了,甭说再没有登我们家的门儿,在门诊部见了我妈,大姐长大姐短地叫上了,差点儿把老太太气背过气去。你们说,气人不气人,我爸退休了,我妈的辈儿也降了!”

“行了,行了,毕竟是人家把你调到北京的。”田聪颖不耐烦地说。

“他给我调到了北京?我爸干什么了?姥姥,他为这收了我多少礼,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建峰气愤地说。

“你愿意!”田聪颖没好气地抢了陆建峰一句。

李明强摆摆手说:“行了,行了。说的是人家,您俩儿吵什么!我真纳闷儿,直工部不是报的参谋长吗?”

“是啊,参谋长也认为这次非他莫属了,带着部队到内蒙去参加军区的冬季适应性训练演习,本想凯旋而归,荣升大队长。谁知,带着部队回到大队,见政委和程富荣站在操场上,没有老大队长,就列队后颠儿颠儿地跑上前,冲政委打了个敬礼。政委却向后退一步,右手向程富荣一摆说‘向大队长报告’,参谋长差点儿背过气去,张了半天嘴硬是没报告出来。那程富荣更是气人,把手一摆,像轰小孩儿似的说‘好了,甭报告了’,没等参谋长归队下命令,他就向前大跨一步,大喊一声‘同志们’,牛气冲天地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