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收编路上(第10/11页)

“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击中了歪嘴的肩膀,带着血钻过去,“邦”的一声镶进了柱子。

“别开枪!”老旦不由喊道,没有他和二子的命令,有人竟敢开枪?他循声望去,见楼下国共双方或趴或跪,举着枪仍疯了样互相喊着,而那几十个鬼子也都举起了枪,指着慌张的游击队员。老旦走到城楼边上,见一个鬼子的枪指着楼上,枪口还冒着烟。

“你妈逼的!鬼子!俺们中国人吵架,关你球事!”说罢他抬手一枪,鬼子脑门中弹,仰面而倒。

他一开枪,旁边的二子搂了火,冲锋枪登时扫倒了四五个鬼子,鬼子周围的人纷纷跳开,枪口全对向了他们。屠杀开始了,不管是国是共,他们反正全开了火,几十个鬼子在上百支乱枪和城楼上的机枪围剿下,打得那个惨呦,每人身上至少几十颗子弹,就像一个个让钉板拍过一样……

歪嘴捂着肩膀走到老旦身边,看着下面,又看了看老旦。

“都把枪放下!”

“枪都收起来……”老旦也喊了句。他把手枪揣回腰间,看了看歪嘴的伤,“不碍事,钻过去了。”

“娘的,老子打了八年鬼子,这还是第一次受伤,险些被这王八蛋敲了。”

“行了,这下仇报了……”老旦对着卫生员一招手,两个兵上来给歪嘴包扎。

“嗯,仇报了……那咱,先喝酒吧?”歪嘴一笑,那嘴就又歪到耳朵边去了。

烧了鬼子的尸体,国共双方清扫了牛城的小广场,国共的旗子并排着立起来。国军开车去买肉,共军负责去找酒,鬼子剩下的大米管够吃的。两边各出了几十人负责警戒,他们有说有笑地去了。周围逃离的百姓得知国共都杀回来了,小心翼翼地窜了回来,老旦见了,便让伙食师傅们做足饭菜,令他们坐在一边等饭。

歪嘴是这里的游击队长,名叫王皓,和老旦只三杯酒下肚,两人便开始搭着膀子称兄道弟了。觥筹之间二人约定,旗杆就这么立着,算是共同收复,国军营完成了任务,共军游击队报了仇,以旗杆为界,这半拉国军管,那半拉共军住着,将来到底谁的政府立起来管,让那些后来的人去打架好了。老旦明天要带人去凤城,王皓明天要带人去苟县,这一顿酒,他们认为真是缘分。

“我还真怕你把大炮轰起来,鬼子的炮一响,我这脑袋就疼起来,没办法,听得太多了……”老旦说。

“嗨,老兄,到这份儿上我和你就招了吧,炮是炮,都是我们以前缴获的,但是鬼子贼精贼精的,炮拉不走,王八蛋们把撞针和瞄准具等几个小零件拆了,炮弹也没有,那都是吓唬你的……我还怕你一个电话叫来几千人呢,踩也把我们踩死了……”

老旦嘿嘿笑着:“你就以为俺那电话能用啊,打了八年游击,脑子还和驴似的?”

二人哈哈大笑,一碗接着一碗,二子和他们的副队长划起了拳,河南拳对湖北拳,全不是一个套路,管他输赢是啥,两人已是醉了。老旦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喝酒,看着飘飘的两面旗子,心怀里悲伤起来。

“将来咱们要是再撞见,会是啥样?”老旦问。

“管他啥样,反正咱是兄弟了……”王皓喝下一大杯酒,打了个嗝,便歪倒在一个缺了脑袋的石狮子上。几十支火把照亮了广场和城楼,国共战士们一群群地东倒西歪,他们相互枕着,在未洗干净的鬼子的血迹上纷纷睡去。一边排好的枪支发着森森的光,喝干的酒坛子滚得满地都是。

老旦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望着高高的两面旗帜,一个红,一个蓝,但都在火把照不到的夜色里黑乎乎的,它们离得很近,在一阵急来的卷地风里呼啦啦地抖着飘着,拽得旗杆吱吱作响,两面旗子啪啪地扫着撩着打着绕着,激烈如两个吵架的乡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