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11/13页)

那脚步停在她床前,一股陌生的气息扑来。她从心里判断出,此人不是单一海。她有些失望地睁开眼,看清是自己的主治医生。那医生看她醒过来,脸在口罩后面隐约笑了笑,告诉她:“你终于醒了过来,你已经这样毫无知觉地躺了三天了。我还以为是麻醉太重的缘故呢!”

“三天?”女真吃惊了,自己居然这样毫无知觉地在这儿躺了三天。忽然,她意识到什么似的,问她:“他在哪里,我是说,有没有见到那个高个子中尉?”

“哦?”那医生似乎回忆似地想想。“是有这么个人,不过,那天你动手术时他就走了。”

“他三天前就离开了?”

“是的,这几天你一直实行特护,任何人不准见你,除非我批准。除了你母亲来电话询问外,再没有其他人。你母亲说她明天来接你。自前她也在住院。”她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这个花环真让人心惊,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个枯了的玫瑰,是他送你的吗?”

“嗯。”她沉沉地点点头,“很奇怪这么个花环吧,尤其是枯萎的玫瑰。”

那医生仔细审视:“也许她在编成时,还没有枯呢!那小伙子似乎有极深的心思,我察觉出来了,他很关心你……也许他很快就会回来。哦,他那天走时给你留下一个纸条。”

“这已不重要了,医生,他知道我的伤情吧!我是指以后。我是个医生,知道自己伤好后会是什么样子。”女真接过那个信封,手居然抖了一下。

“很抱歉,我以为他是你的男朋友,所以就全告诉他了,我想他应该有所准备。”

“……我明白了!是的,他该知道。”女真的唇紧咬,“我什么时候可以拆线。”

“后天,”她扶扶她的肩,“我尽力恢复你的原状,只是你要接受最坏的后果,我是指假如,不过,目前你的伤情良好,我是指假如不再有意外发生。这两天,你要安静下来,尤其不可有大的情绪波动。要知道,不良情绪会使脸部肌肉发生变化。”

女真忽然有些深深的失落,她的眼睛失神地望定某处,直到那个医生轻轻离开,她也未曾察觉。三天前,他居然在把自己刚送进手术室时先走了,并且只留下了这么一张纸条。难道还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事吗?她叹息一声,轻轻拆开那个信封,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小字:

子老突然病逝,我回去参加他的葬礼,感谢我们还活着,等我回来。

女真被那几行小字给惊住,她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封信。内心倏然凸现出子老的形象。哦,子老居然死了。她下意识地抓紧那张纸,像抓住子老的手,脑际再次响起了子老那略现沙哑的声音。她什么也想到了,唯独没想到子老会死去。哦,这一切,几乎像某种传说,可为什么传说总是要以死做为结局啊!她的手抖动着,下意识地握紧那只花环,那个干枯的花环上还遗着子老的气味儿。她的眼潮湿着,轻轻地托起那个花环,静静地用眼睛去触它们。一枚刺碰伤了她的手,她被突然的刺疼给弄得差点惊叫起来。这枚刺在哪里?自己抚过许多遍,都没发现呵!她失神地又看看那张纸条。她知道,单一海一定会回去的,在这一点上,他们太相似了。她早就察觉出了子老与单一海之间精神上的相似之处了。两个都被某种古老的精神相吸引的男人,你总无法清晰地将他们区分开来。子老的逝去,也许会给单一海带来某种巨大的损伤,至少会使他的精神受到伤害,这种伤害也许将会影响他的一生。其实他们之间的影响早就开始了,只是他们在相遇的一瞬间,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他们不过只是在欣赏对方眼中的自己而已。

女真深叹一口气,男人哪,总是喜欢把强者当成自己的某一部分来爱,这种爱因为过于深刻而显出了更多的自私。女真发现,自己居然也喜欢这种方式,至少她的意识深处是欣赏他的。而且不正是因为这,自己才爱上他的吗!想到此,女真内心哗地温暖起来。同时诧异于自己在听到他不在时,竟有如此深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