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亡筵席(第9/14页)

为了躲避洞穴里的压抑感,不时地有些暂时派不上用处的人,离开这令人窒息的过道,跑到高一层的地下室前厅或是帝国总理府的地下室去。一部分房间现在用来安置护卫队的警戒分队,或是安置附近地区来避难的百姓,一侧的好多房间做了战地医院,里面躺着三百多个重伤员。两位医生带着护士们急匆匆地在过道里走着,在护理着病人。这边的人在血迹斑斑的桌子上做着手术,那边的人抬着死去的人或装满切下来的脚和手的大盆,穿过拥挤不堪的人群,往地下室的出口处走着。人群中有众多的党的高级领导人、行政官员和高级军官,他们为这个政府忠心耿耿地尽心尽力,有权得到特殊的、跟他们的职位相称的保护。房间中混乱不堪的场面,颇像“世界末日到来”时的黑色舞台背景,一则报告说道,在那儿,“大家都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悲伤。上等的葡萄酒、利口酒和精美的食品都从大储藏室搬了出来”。另外,每个人再次看到,他们只要到某个地方,马上就会加入“人们该在什么时候,怎样自杀”的谈话。一位在地下避弹室待过的人描写自己是“住在验尸房里的居民”,在这个房间里,住着的都是死人,只是佯装还活着而已。

十点半时,会议室里突然发出声响。一名通讯兵进来报告说,通过一偶尔监听到的短波电台播放的消息,说墨索里尼死了。两天前,领袖与他的情妇克拉拉•贝塔西在卡姆湖的一个小地方被捕获,第二天未经审讯就被枪毙了。但使希特勒更为担心的是死后发生的事。在多种场合他都表现出一种担忧,那就是被苏联人带回莫斯科,装在一个“运送猴子的大笼里”,当作“珍稀动物”让愤怒的暴民参观欣赏。墨索里尼的死唤起,也加深了这一可怖画面。因为两人的尸体被拉到了米兰,倒吊在洛里托广场旁一个加油站的路灯杆子上,愤怒的人群抽打他们,朝他们身上吐口水,还用石块砸他们。

这个消息使那些还在苦苦等待的人们倍感压抑。还在傍晚时分,希特勒——他似乎仍在指望着首都能够解围——给约德尔发去一份电讯,里边提出了五个近乎绝望的问题:“迅速向我报告:一、温克的先头部队到哪儿了?二、他们何时发起进攻?三、第九军现在何处?四、 第九军会朝哪个方向突破?五、霍尔斯特的先头部队在哪儿?”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可迟迟没有回答,最后一点信心都化为了乌有,此时,希特勒突然立起身来,走进会议室去与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作别。戈培尔带着他的妻子来了,在场的还有布格道夫和克莱勃斯,再加上拉滕胡贝尔、黑韦尔,还有女秘书们,希特勒的私人女厨师曼齐里小姐,以及几名高级别的党卫军军官,总共是二十个人。希特勒和每个人一一握手,和这个人或那个人都要说上几句,但由于给地下避弹室供电和提供新鲜空气的机器噪音太大,几乎听不清他那近乎耳语的声音。他面向大家说,他不想被俄国人俘虏,因此决定自行结束生命。他宣布所有在场的人不再受誓言的约束,希望他们能跑到英国人或美国人那儿去。他对拉滕胡贝尔说,他会待在帝国总理府指令他待的地方,“永远在那儿站岗”。

夜里三点左右,在焦急的等待中,凯特尔和约德尔终于来了回音。他们根据希特勒提的问题,用四个句子做了简短回答:“一、温克的先头部队在施维洛夫湖处受阻。二、因此第十二军无法向柏林进发。三、第九军带着大批难民陷入包围。四、霍尔斯特的军团受压制在负隅顽抗。”此外还加了一句话,说整个形势已彻底无望:“无法在任何地方向柏林发起进攻。”

第二天,即四月三十日早晨,凌晨五点时,重炮已经在开始射击,把地下避弹室的人都从睡梦中吵醒了。约一个小时后,蒙克被叫到地下避弹室。希特勒穿着晨服,趿拉着便鞋,两眼因熬夜而涨得通红,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他镇静地抬起头,问还能坚持多久。蒙克回答:至多不会超过几个小时,因为四周的俄国人离开只有几百米了,尽管目前还可以抵挡一下。听完这话,希特勒说,西方民主体制是颓废的,会输给力量充沛、组织严密的东方民族。说完后,他把手伸向蒙克说:“祝一切都好!我感谢您。不仅是为了德国!”七点整,爱娃•布劳恩来到地下避弹室的出口处,像一名哨兵所说的那样,她说是要“再一次看看太阳”。过了一会儿,希特勒自己也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了楼梯上方的半明半暗处。但当炮火又猛烈起来时,他往上走了一步,然后返身往下走,消失在朦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