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死两岸(第15/16页)

得到了军首长的表扬,战士们兴高采烈,心想再也不用看着别人的脸色了。2营和3营稍经休整,立刻参加了对敌96军残部的攻击战斗。在老旦和陈岩彬两员悍将的率领下,两个营凌厉的猛攻如一记重拳般打在敌人的右翼。2营成了啃硬骨头专业户,并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各连的请战书上都写满了战士们歪歪扭扭的名字,他们冲锋的时候把军功章全部别在胸前,跑起来乒乓乱碰,让国军胆寒,让兄弟部队惊讶。团部对这两个营的兵员补充和装备补给做了优先考虑,人员消耗虽然不小,却越打越壮,各连队都满员甚至超编。老旦和王皓还给团部交了一个申请,专要那些战斗经验丰富的俘虏兵作补充兵员,这些萎靡不振的国军老兵一俟来到2营,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只只猛虎反咬向国军阵地。2营军功不断,战士们别在胸前的奖章越来越多,2营被兄弟部队们起了个外号:铁牌儿营!

阿凤在宣传材料上看到不少2营的战报,十分高兴。看来老旦已经在革命队伍里站稳了脚跟,而且越打越好,凭的是硬梆梆的军功。她几次想趁着部队休整前去2营探望,可都因为各种琐事羁绊未能成行。陈涛师长最近频频来找她,阿凤心知肚明,自己早晚会架不住他的穷追猛攻。对于这位英雄师长,自己除了不太喜欢他那幅倔了吧唧的样子,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他威风八面、沉着老练、待人谦和,除了长相不够好看之外,这几乎是个完美的男人。阿凤甚至怀疑自己出了问题?她努力让自己去喜欢他,可见面的时候自己总放不下那份莫名的矜持,本来好听的话说出来就会走样。陈涛对此也有察觉,却并不着急,也不捅破,只是一如既往地关心她。他觉得这终归是瓜熟蒂落的事情,不可勉强,等革命胜利了再来个集中突破,就应该问题不大了。他也听到了一点老旦与阿凤的传闻,但他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深究。

铁牌营一路猛打,从浙皖打向湘赣,摧城拔寨,越打越起劲儿,老旦反而不象以前那样想家了。现家乡已经完全解放,板子村要是知道俺老旦如今已是解放军的营级军官,干的是革命工作,老婆孩子就吃不了亏,自己现在打出的军功越大,一家人将来的日子就越好过。阿凤的事情他已不再惦记那么多了,该忘的就要忘掉吧!照军衔说人家还算是自己的上级哪,再说看来她嫁给陈师长也是早晚的事,那不挺好么?她当了师长夫人,说不定还能给自己说个好话,让自己提前入党哩!

9月份,部队随第11军从上饶向湘西北部开拔,参加大西南会战。老旦对这片土地并不陌生,自己曾在这片土地上洒过鲜血,杀过鬼子,也在湘中有过一段神仙般的日子。在黄家冲,自己那些战死的兄弟们留下了多少孤儿寡母?她们如今生活得怎样?路过常德时,老解放特意叫上王皓和陈岩彬,带着几个士兵去重游故地。常德城仍然满目疮痍,就象一个征战多年的老兵,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东门那段炸成矮墙的城垣上,反日标语和反共标语深深浅浅的叠写在一处,密密麻麻的弹痕分不清是日军的还是解放军的,墙下随便抓起几把土就可以翻出几颗弹头。多年前抵抗日军的战壕变成了国军抵挡解放军的钢筋混凝土工事,已经面目全非。老百姓看着这几个军人,表情淡漠,大多远远地避开。

国民政府在城中树立的常德抗战纪念碑红漆尚新,却已经长满杂草。秋风袭来,凉意甚浓。老旦在纪念碑前久久不愿离去,把买来的两坛好酒全部洒在台阶上,酒香浓烈,香飘数里。他想起了王立疆,那个曾和自己生死患难、大义赴死的国军团长;他想起了陈玉茗、粱文强、大薛、海涛、海群、朱铜头,想起了黄老倌子和他的老兵们,想起了那个到死才让自己恋恋不舍的顾天磊……他的眼泪再也收不住,微微的哽咽终于化作大哭,哭得黑天昏地。王皓和陈岩彬也不由得动容。老旦抚摸着碑上深凹的铭文,就象抚摸自己当年的战士们。“虎贲”八千壮士早已灰飞烟灭,余程万军长如今也不知所终,一支铁军已化作泥土,渗入了这座战火不断的古城。如今,他们的魂灵还没有安息,新的炮火又将它们炸得烟消云散了。几人在纪念碑前敬上军礼,点上香烟,直到黄昏将至,才拖起眼睛红肿的老旦离去。广场上灯光昏暗,人丁稀落,再没有当年的繁华热闹,曾经强悍的常德人似乎已经变得沉默而麻木,在大街上神色阴郁踯躅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