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栋和他的亲人们(第4/5页)

一边的刘树忽然冲他吼了起来:不行!

然后,又冲代课老师说:这肯定不行,我不同意。

代课老师遗憾地耸着肩说:你不同意,我也没办法,那就只能抱歉了。

说完,站起身,做出送客的样子。

刘树拽起刘栋头也不回地就走,刘栋挣扎着想和代课老师再商量一下,哥哥用了很大的力气,把他从小院里推了出来。

走到村头没人的地方,刘树发火了,他扯着嗓门喊:我咋能来她家?这明明是让我到她家,给他们家打长工。

刘栋劝解着:哥,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现在都八十年代了,你到哪儿都一样。

那咱们这个家我就不管了?刘树是真的发火了,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等我在部队安顿好了,到时候我把妈接过去住。

刘栋望着哥哥,舔舔嘴唇又道:妈是咱们的妈,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养活妈。

刘树仍涨红着脸说:你现在连婚都没结,还没有个家,你咋接妈?就是你把妈接走了,还有草儿呢,谁又管草儿呢?

刘栋不说话了,刘树说完这话再也不言语,闷着头向前走去。望着哥哥的背影,刘栋猛然心存感动,哥哥真的把自己都给了这个家。他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刘树又一次相亲未果,让家里的气氛变得很压抑。母亲一如既往地用衣襟擦着她的风泪眼,刘草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哥,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等我离婚了,我就离开这个家。

刘草的话让刘树红了眼睛,他愧疚地说:当初是我做主让你嫁给胡小胡的,我也答应过你,我要为你的幸福负责,你一天不安生,我就不找对象。

说着,他又以家长的身份看了看刘栋和刘草:你们以后都不要为我操心了,管好你们自己就行,哥的事儿,哥心里有数。

刘栋猛地站起来,叫了声:哥——

刘树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啥,什么也别说了。记住,你回部队只管干好你的工作,别的不用你管。你能出息,我们一家都脸上有光。

母亲抬起头,冲刘树说:树呀,带着栋去你爸坟上看看吧,把栋提干的事告诉他,让他也高兴高兴。

父亲的坟上长满了根深叶茂的荒草,刘树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挂鞭炮,让刘栋点着了,鞭炮很热闹地在父亲的坟前炸响。刘栋跪在坟前静静地流泪,往事一幕幕地在他眼前闪现。那时的父亲是一座山,他是山上长着的一棵草,有父亲的日子是踏实的,后来山倒下了,只剩下他这棵小草,是哥哥挺身而出站了出来,用十八岁的肩膀扛起了家庭的重担。从那以后,哥哥就开始为这个家遮风挡雨……

他默默地跪在那儿,一时间竟觉得父亲很近又很远。

刘树放完鞭炮,也跪在坟前,他哽咽着大声冲着坟说:爸,刘栋就要当军官了,弟弟出息了,爸你也高兴一回吧。一辈子你都没啥高兴的,这回也该高兴了。

这时的刘树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最后,两人坐在坡地上,身后就是父亲。他们许久都没有说话,仍沉浸在忧伤的氛围里。

终于,刘树开口了:栋,当初让你当兵,哥就盼着这一天,你出息了,哥就放心了。

刘栋哀哀地叫了声:哥——

刘树仍说下去:哥的事你不用操心,我现在这样挺好,和妈、草儿在一起,心里踏实。你别操心家里的事,把你部队上的工作干好,就是对一家最好的报答。

哥,我知道了。

哥这辈子就这个命了,人有时得认命,这样活着才不痛苦。刘树一边扯着身边的草,一边说:人有时就像这山上的草,长在阳坡上,阳光雨露多一些,就长得高一些,壮一些。哥是长在阴坡上的草。说到这儿,他笑一笑,又道,也没啥,不都是草嘛。

刘栋真诚地说:哥,不能让你一个人为这个家操心了,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