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间地狱(第4/7页)

过了不久,林道脑后中弹。他拒绝了格雷姆中尉让他回去接受治疗的命令。“不,”他回答道,“只要我还能站得住,我就要守在岗位上。”这个步兵用朗姆酒浸湿围巾,又让战友将朗姆酒倒在自己的伤口上,再将围巾围在头上。然后林道把帽子扣在包好的头上,给步枪重新装上子弹,又重新投入了战斗。尽管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还在与上面平台上的格雷姆中尉说笑,警告中尉不要过于暴露自己。“没关系,”格雷姆这个苏格兰中尉回答说,“让狗东西们开枪好了。”不久之后,中尉的手也受了伤,他自己用手帕简单包扎好。林道向他喊话:“现在上尉(原文如此)你可以回去了。”“瞎说,”格雷姆回答道,“不能回去,那可不行。”23这位军官当时只有18岁。

在菜园里,来自第1轻步兵营的增援部队瓦解了法军所有的进攻。在远处那一头,迪德里希·施勒姆下士一直稳定地持续射击,直到他肺部中弹,被迫退出了战斗。营里最好的神枪手之一——亨利·穆勒下士,一直在一个一个地瞄准敌人军官开枪,有两名步兵在他射击的间隙帮他重新装弹。这次,他瞄准了一个一边挥舞着军刀,一边大喊着“前进”的敌军纵队指挥官。穆勒击毙了这名军官,他手下的士兵马上就乱了阵脚,撤退了。24还有另外一名下士——弗里德里希·赖内克,他和10个士兵一起守在树篱的一个缺口处,击退了敌人的反复进攻。25

尽管盟军人数占绝对劣势,但他们也有一个优势,就是法国步兵的线列阵很难将其齐射火力的威力在这种隐蔽得很好,而且常常是匍匐在地的敌人身上全部施展出来。除非排在他们前面的士兵阵亡或撤退,否则他们甚至无法开枪射击。此外,作为轻步兵,巴林指挥的这个营在拉海圣如鱼得水,他们经常两两合作,就像散兵日常训练时一样。在相对开阔的地面,比如在菜园里,站在前面的士兵瞄准、开火,他的搭档则趁这个时候赶紧装弹,或者拿着装好子弹的步枪为他掩护;然后后面的士兵或者向前一步,走到搭档前面,或者如果前面的压力太大,就等待搭档退到他后面来。这种合作经常会让搭档之间特别团结,两人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牢不可破,这会大大增强轻步兵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巴林被手下士兵的勇气深深地感动了。他回忆说,“没有什么可以遏制我们的勇气”,他们“笑”对危险。“就是在这种时候,”他写道,“你才能体会到一个士兵对另外一个士兵意味着什么,以及‘战友’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26但是,当下午5点左右战火略微平息一些的时候,明显可以看出守军的处境十分危险。巴林火急火燎地让手下抓紧修复法国炮兵和步兵对农舍造成的损坏。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就是激烈的战斗消耗了德国人起初准备的大部分弹药。因此,巴林派一名军官回到旅长那里,迫切要求再给他们配些步枪弹药。然而,奥普迪达也没有可以给他的了。前一天撤退的时候,营里的弹药车翻车了,而野战弹药库里的步枪弹药也快用完了。27而且,只要庄园大门仍然暴露在敌军炮火之下,就没办法将大量弹药运到庄园里去,从后门进也一样难办。据爱德华·科顿回忆,“成群结队”的敌军散兵,都“紧挨在我们的阵地下面”守着,他们“切断了庄园和我军主阵线之间的联系”。28附近沙坑处的英国步兵弹药倒是很充足,而且近得扔都可以扔到院子里去,但是由于和他们不是一个旅的,巴林可能就没问他们要,而且他们也很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庄园里缺子弹。

不管怎样,巴林现在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格雷姆受伤后不久,林道听到谷仓里有人呼喊:“敌人想要从这过。”他在门口站好位置,但没开几枪就突然注意到梁下冒出浓烟。原来是法军眼看进占无望,已经放火烧屋了。幸运的是,大部分稻草前一天晚上都拿去铺床用了,但火势仍然迅速蔓延开来。院内池塘里不缺水,问题是德国人没有可以用来提水的东西。所有的水罐、水桶要么被烧毁,要么被堆到哪个路障里去了。步枪手威廉·威斯和路德维希·达伦多夫立刻把帽子从头上揪下来,29装满水,试图灭火,但没什么用。如果火势蔓延到农舍的其余部分,巴林将不得不下令撤离,否则他的人就会被活活烧死或被烟雾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