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男人(第8/10页)

行天先一步踏入房内,他打开窗户,弄出地狱油锅般的噪音。

“没想到他是这么爱囤东西的一个人!”亚沙子摸着挂在壁橱里的西装说,“他每天照常来公司,所以我猜他一定……”

“猜他有女人了,跟那女人一起生活?”

见行天口无遮拦地问出不好问的问题,多田“喂”了一声,支起手肘捅了捅他的肚子。却见亚沙子微微一笑,仿佛在说“你说的没错”。

“两年前,我丈夫突然离家出走了,说是‘想一个人静下心来想些事情’,我不明白个中原委。”

亚沙子开始从壁橱里往外抽衣服,不挑不拣就直接塞进了垃圾袋。折叠成折纸一样的衬衫、看着还能穿的西装、破了洞的一大堆袜子,一律被判定为“垃圾”。

“他好像是在屋里感到不舒服,自己叫了救护车的。我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前一天,他跟我商量完周初会议的事,跟往常一样在公司道别来着。”

正因为语气淡淡的,似乎倒越发传递出亚沙子内心的混乱与哀伤。丈夫死后才不过大约两个星期。该如何将记忆与事实联系起来,恐怕亚沙子自身也不知所措吧?

多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行天也在默默地把小冰箱里的内容转移到垃圾袋中。里面没什么正经的食材,除了单人容量的酱油、沙司、蛋黄酱,剩下的几乎全是别人送的芝士和糕点。既看不出诚一郎做过菜,也看不出有人给诚一郎做过菜。

想到他身为给大众提供物美价廉西餐的公司的社长,却生活在这个房间,吃着不像样的饭,多田不由得百感交集。

尽管想必每天工作繁忙,亚沙子的皮肤却很漂亮。想来是非常注意营养均衡,睡前必然做全套护理,也不缺乏适度的运动和睡眠。和诚一郎共同生活的时候,肯定也关注过丈夫的健康吧?

让人快要窒息!行天说的意思,多田也有些明白了。亚沙子本人在把丈夫收集来的东西扔进垃圾袋的时候,脸上也是一副快要窒息的痛苦神情。亚沙子和诚一郎,仿佛是通过垃圾袋发出的声响在进行最后的交谈,替代没能说出口的话语、没能听进去的话语。

临近深夜,厨房和榻榻米上的东西才终于收拾干净了。剩下的只有摆放在六叠间的那只衣柜。亚沙子拉开最上面的那格抽屉,里面同样井然有序地分类存放着细碎零杂的东西。

有文具、纽扣、常备药、文库本、公司的文件,等等。抽屉里面以糕点的空盒子细细地区隔开来。下面一格也是相似的内容。

要说特征,就是旧东西一样也没有。最多是几年前的东西。

看起来,诚一郎是几乎不带一样身边的东西、可称为“承载着回忆的东西”就离开了家,净把新买到手的东西层层叠叠地堆积在樱大厦。

“衣柜里的东西也全部扔掉。”

亚沙子用一种毫不犹豫、毫不动摇的语气说道。能感觉到她是在强自掩饰着沮丧之情。房间无论哪个角落都寻不见体现诚一郎感情的痕迹。满眼的物质。他对妻子的思念也好,他和妻子的共同记忆也罢,都被完美地擦拭干净了。

抽屉被抽出来倾倒,里面的东西不经仔细确认就被转移到垃圾袋中。

“衣柜本身怎么办?”行天问。

“这是我结婚的时候带过来的衣柜,所以,还是搬回松丘的家。”

“诚一郎先生是特地带着你的衣柜离开家的吗?”

多田是怀抱着一线希望询问的,却见亚沙子悲戚地笑着摇摇头。

“听他说‘我想一个人过,所以租了间公寓’,我强行叫他带去的。因为当初我以为他是要跟别的女人生活。如果房里放着我的衣柜,我丈夫和那个女人心里肯定都不舒服吧?”

可怕啊!多田心想。但他也感觉到了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