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暴(第14/36页)

风港居民散住在海岛上,他们需要彼此联络。没有燃料,没有金属,大海没日没夜地刮着风暴,还有食肉的海怪,除了免费的暴风,他们什么都没有:这一切让飞翼来得顺理成章。

最后的余音在空气中消隐,可怜的星际航行者,玛丽斯想着,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老船长和船员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飞行者,他们用宽大的星际飞翼飞行在宇宙中,他们的飞行失败了,终结了,新的飞行方式注定要诞生。

巴瑞恩微笑回应了听众的请求,开始弹唱新的旋律,他不停地唱着,唱了六首关于古老地球的歌,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四周,开始唱一首他自己写的,淫猥下流的酒歌,讲的一只欲火中烧的海妖把一艘渔船当成了自己配偶的故事。玛丽斯根本没听进去,她的思维还围着星际航行者打转。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应该喜欢木翼,她想着。他们永不放弃自己的梦想,哪怕梦想让他们死亡。我真想知道他们这样做值得吗?

“巴瑞恩,”鲁斯叫着,“今天是一个飞行者的成年日,你给咱来点飞行者的歌成不!”

歌手微笑着点头应允。玛丽斯看着鲁斯,他站在桌边,仅剩的好手拿着一杯葡萄酒,脸上堆满微笑。他为科尔骄傲,他的儿子很快就要成为一个飞行者。而此时他彻底遗忘了自己,玛丽斯感到难受和挫败。

巴瑞恩唱起飞行者的歌,那些从外岛传来,从肖坦群岛、库赫岛、安伯利岛和坡维特传来的民谣。他唱到鬼飞者之歌,他们服从于岛长首领的命令,在空中动武,于是永远地消失在海面上空。在遭遇可怕的静风危机时你能看见他们,在空气中无助地游荡,背后还有飞翼的幻影。也许这只是传说,不过那些遭遇过静风的飞行者很少生还,所以没有人能说清它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还唱了白发罗恩的歌,这位八十岁的老飞行者用飞翼杀死了一个女人,他的飞行者孙子因为跟这女人发生争吵而被害。

最为悲伤的是阿伦与洁妮之歌,洁妮是个岛民,更糟糕的是她还是个跛子,没法走路,她和当洗衣妇的母亲一起生活,每天都坐在窗边看着小肖坦岛上的飞行崖。她爱上了一位英俊优雅总是带着笑容的飞行者阿伦,在她的梦里面,阿伦也爱着她。而有一天,她看到窗外的阿伦在空中跟一位火红头发的女飞行者追逐嬉戏,落地以后,他们拥吻。当洁妮的母亲回家的时候,发现女儿已经死了。岛民们将这件事告诉了飞行者阿伦,他禁止大家埋葬这位素昧平生的女孩,阿伦将她的尸体抱在怀中,走上了飞行崖,将她吊在自己身下,然后他朝大海的方向飞去,为女孩完成了一个飞行者的葬礼。

木翼的歌自然也唱了,虽然不是什么好歌,只是在嘲弄他的愚蠢。巴瑞恩还唱了噩耗传播者和飞行者结婚时的风舞之歌,如此等等。玛丽斯听得入了神,几乎没法挪动脚步。手里的可瓦斯酒已经冷了,入耳的歌词已经模糊,唯有那无止境、深入骨血的悲哀,将她的记忆带回了有风的世界。

“你弟弟是个天生的飞行者,”轻柔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她看到科姆靠在她椅子的扶手边。他优雅地用手中装着葡萄酒的玻璃杯点了点巴瑞恩的方向,科尔坐在他旁边,紧紧抱着膝盖,看起来对歌手的演唱兴奋不已。

“瞧瞧,飞行者的歌让他如此激动。”科姆轻描淡写地说,“对岛民来说,听歌就是听旋律,而对飞行者来说,听歌是听旋律背后的故事。我明白你听到这些歌会感慨万千,可是你也为他想一想,丫头,他跟你一样热爱飞行。”

玛丽斯抬头看着科姆,她很想嘲笑他的智慧。是,科尔看起来陶醉极了,可是只有她知道个中原因。他喜欢的是唱歌,而不是飞行,是歌的本身,而不是它的主题。可是科姆知道什么?笑容满面英俊的科姆所知的东西和他对自己笃定的完全成反比。“你以为,只有飞行者才会有梦想么,科姆?”她耳语着问他,飞快地扫了巴瑞恩一眼,他刚好唱完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