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最后一代(第11/34页)

钱斯教授有意清了清嗓子,但还是让调查员抢了话头。

“我听过这样一种说法,说所有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艺术家,每个人都能创造些什么,尽管或许仅处于初级水平。比如昨天,我在你们的学校注意到,教学写生、绘画和雕塑时,重点放在自我表现上。创作冲动看来人人都有,就连那些注定要做科学家的人身上也有。所以,如果艺术家都不正常,那么每个人都是艺术家,我们由此可以得到一个有趣的推论……”

众人等着他把话说完。但超主懂得见机行事,适可而止。

调查员忍着听完整场交响音乐会,他那种气定神闲是许多观众做不到的。唯一迁就大众口味的是斯特拉文斯基的《圣歌交响乐》,其他节目全是激进的现代派作品。无论怎么评价节目的优劣,演出还是非常出色的,聚居地自夸拥有世界顶级音乐家,这倒不是信口雌黄。各个门派的作曲家为获得演出这一殊荣进行过激烈的争夺,尽管有些人怀疑这算不上什么荣耀,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超主很可能五音不全,根本听不懂音乐。

不过,音乐会结束后,人们看到赞扎尔特莱斯科特意找到出演作品的三位作曲家,称赞他们“具有伟大的独创性”。几个作曲家自然高兴,但退下台时表情里也有那么一点儿迷惑不解。

乔治・格瑞森在第三天才有机会见到调查员。剧院安排的不是一道大菜,而是各色拼盘——两出独幕剧,一个由世界著名演员演出的短剧,以及一个芭蕾舞片段。这次演出同样非常圆满,一位评论家曾预言“我们至少能发现超主会不会打哈欠”,这下落空了。事实上,超主还笑了好几次,笑的时机也正合适。

不过,说到底,谁也不能确信什么。他也可能对精彩的演出很投入,跟着表演的逻辑看下去,但这一切却完全没有触及他奇特的情感,就像人类学家加入原始人的祭祀一样。他适时发出的那几声笑,如期做出的几个反应,实际上什么也证明不了。

乔治一心想跟超主谈一次话,但到最后也没能如愿。演出结束后他们互相介绍了几句,然后这位访问者就溜之大吉,根本没有机会把他跟那些随从分开。乔治灰心丧气地回了家。就算他有机会,他也全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但他相信自己肯定会转到杰弗里的话题上。可现在,机会没了。

糟糕的情绪持续了两天。调查员的飞行器在一声声相互尊重的承诺中离开,只等后果渐渐显现。没人想到要问问杰弗里,可这孩子却早就想好要说什么了,他在临睡觉前来到乔治身边。

“爸爸,你认识这个来看我们的超主吗?”

“认识。”乔治冷冷地回答说。

“他到我们学校来了,我听到他跟我们老师说话。我听不懂他说什么,可我能听出他的声音。大浪打过来的时候,就是他让我快跑的。”

“你能肯定吗?”

杰弗里迟疑了一会儿。

“不太肯定,可要不是他,就是另一个超主。我觉得应该对他说声谢谢。可他走了,对吧?”

“是的,”乔治说。“恐怕他已经走了。不过,我们还有机会的。去睡觉吧,做个好孩子,别再担心这事儿了。”

杰弗里好好地回了屋,詹妮也安顿好了,简回到乔治身边,坐在他椅子旁的垫子上,靠着他的腿。这种感伤的习惯让乔治觉得腻烦,但又不值得发脾气,他只是尽量把腿往回收了收。

“现在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简问道,声音有些疲惫,“你相信那是真的吗?”

“是真的,”乔治回答,“不过我们不该瞎担心。大多数父母遇到这种事都会觉得感激不尽,当然,我很感激。解释起来也许很简单。我们知道超主一直对聚居地感兴趣,无疑在用仪器观察着这儿,虽然他们许诺不再观察人类。或许他们正带着仪器巡视此地,恰好看见巨浪打过来。看到有人身处险境提醒一下,也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