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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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两只喜鹊,想起那首歌,“一双则喜,一只则灾。”当时是初夏,我在一片新绿中走在皇后树林。

喜悦。这是好事。

我一整天都很低沉,想做点什么来振奋一下自己。希尔瓦老师再也没回学校,这段记忆给我留了一个伤疤。我花越来越多的时间散步,觉得自己和别人越来越疏远,连跟安东尼娅、娜迪亚和最好的朋友保罗也一样。我尝试和父母讨论“黑暗力量”这个话题,但一开口就支吾起来。我觉得很孤单,想起母亲有一天在厨房对我说的话。

我问她:“你想会不会有一天人们只要想想,就能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去?”

她回我说:“你总是在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

我并不是不着边际,不过也许她看出了我的挣扎,但这不是唯一的苦恼。

我担心自己的视力。七岁的时候我曾经在学校拐角吓到过西奥,他一个大个子,接着他出于本能地打了我一拳,正好打中眼睛。我蓝色的眼睛从此变成了棕色,这叫异色症,视力也受到轻微影响。好几年时间里,我的左眼看东西都很模糊。有一阵医生说我需要戴眼镜,我担心左眼会完全失明。那时常常做失明的梦,在冷汗中惊醒,隐隐害怕看不见自己的手指,直到发现自己多虑了。我有时会用手指用力按压眼睛,几秒钟后就能看到千变万化的颜色。这样做是觉得自己早晚会失明,不如在还能看见的时候用力感受。接着我感受到更恐怖更黑暗的东西,有时觉得自己完好的那只眼睛,看东西也模糊了。我担心自己会完全失明。

“天方夜谭。”我对自己说。

不过恐惧仍然存在。贝多芬是我最喜欢的作曲家。我对他担心失聪的感觉产生了同理心,以及最后真正失聪时的恐惧。而且我有些矮,妈妈说校园里老师自杀的案件发生后,我有一整年时间没好好吃饭,所以长得很矮。我现在尽可能地多吃,希望可以弥补一下。视力缺陷和身材短小带给我很重的不安全感,虽然长大后常常想也许这种感觉是与生俱来的,和其他因素没关系。这两个缺陷使我面对体力挑战和出色的女孩子时会吃亏,我喜欢娜塔莉·休顿,但从没鼓起勇气和她说过话。

大概是六月还是七月初,一个温暖的周六上午,我们出发去赫特福德郡看望爷爷。

奶奶在很多年前就过世了,我出生起就没见过她。爷爷叫雨果,我有些怕他。不过他总是在微笑,坐在老旧的轮椅上,摇晃着白色胡须,喝着我们为他泡的茶。他通常由我叔叔约翰照料,他住在爷爷家附近。我们到达时,爷爷正坐在阳光普照的后花园里,面朝北方,远离房屋和马路。安东尼娅和娜迪亚依偎着他,娜迪亚甚至爬上了盖着他膝盖的毛毯上。

“你好啊,我的小祖宗。”只有我表现非常乖巧时他才会这么叫我。

“你好。”我笑着回应,我不喜欢太正式的寒暄。当妈妈和约翰叔叔推着他从落地窗进进出出时,他的眼镜随着轮椅的起伏上下晃动。我们则花一下午在屋子和花园里玩耍,喝着金橘酒吃着三文鱼三明治,非常开心。

我非常喜欢他图书馆里的藏书,在我们离开时父亲让我和爷爷单独待一会儿,其他人则穿上外衣准备离开。

“你爸爸对我说了你在学校的小小历险。”

“噢,那没什么,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的。”

我的谦虚和随性让他笑了,我知道他喜欢这些品性。

“长大后你想做什么,小祖宗?”

“这不好说啊。”我当时在房间里徘徊,手指滑过玻璃书架,眼睛看着上头那排书烫金的书名。

“那你擅长什么呢?”

“体育艺术和科学。我擅长的事多着哩。”

这出乎预料的自信和诚实逗得他哈哈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