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炸弹设局(第7/9页)

过了一会儿。

我为什么会躺在地上?“星期三”迷迷糊糊地想,为什么?她能看见东西,但眼前一片模糊,觉得双耳作痛。她挣扎着呻吟了一声,用力喘着气,闻到了一股燃烧时发出的刺鼻气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右手又湿又黏,而蜷缩着的身体下面是某种硬邦邦、潮乎乎的东西。她尽力用左手支起身子,发觉空气中满是尘土,灯光已经熄灭,尽管耳中嗡嗡作响,但还是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哭叫声。

灯光一闪。片刻之后,她清醒了一些。讲台上,那个女子不见了。刚才当大使蹲下身时,台侧的箱子已经像气囊一样爆开,在她面前的半空中迅速构成了一道道重型防护屏。但在“星期三”身后,周围这些人的后面……她坐起身,查看着四周,意识到有人在尖叫。她的手背上满是血污,衣袖和座椅上也是血迹斑斑。是炸弹,她模模糊糊地思忖。随后又想起来:我应该做点事情。人们正在尖叫。她身边的过道正中横着一只断臂,还连着手掌,肘部的截断处则是鲜红一片,血肉模糊,令人毛骨悚然。弗兰克躺在她身旁的地板上,后脑部位像是被人喷上了红颜料。她正端详他的时候,他动了动,一只手臂在地上胡乱地抽搐,肯定是昏厥中的生理反射。他身后座位上的一个女人依然保持着坐姿,但头颅已经变成了一团黏糊糊的残块,只剩下从脖颈到鼻子之间的那部分。是炸弹,“星期三”猛然意识到,尽管她头脑中一片混乱,但还是尽力让自己想着这个念头。这时更多的念头冒了出来:赫曼提醒过我。弗兰克!

她惊恐地凑到他身前。“弗兰克!跟我说句话!”他张开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她惊得一跳,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他要死了?她暗想,心中充满失落和焦虑。“弗兰克!”她竭尽全力回想着几年前学过的急救课程,竭力想要记起那些细节——他还在呼吸吗?是的。他在流血?这很难说:到处都是鲜血,她不知道这些血是不是他流出来的。弗兰克朝她喃喃说着什么。现在他已不再抽搐,实际上,他似乎正想挪动身子。“等等,你不能——”但弗兰克已经坐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身子猛地一颤,接着就像猫头鹰一样盯着“星期三”。

“头晕。”他说道,然后缓缓地朝她歪倒过来。

“星期三”设法用一只手臂撑起身子,同时用力扶住昏厥的弗兰克。他的体重肯定不止一百公斤,她昏头昏脑地想。她环顾四周,寻找着帮手,但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声来。炸弹并不大——不会比手榴弹大很多——却在观众席正中爆炸,将六七个人的身体撕成了血淋淋的碎片,血肉碎骨像邪恶的颜料一样喷溅到四周。一个男人,一半衣服已被炸飞,上身一片殷红,踉踉跄跄地走进了爆炸中心,伸开双臂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人。一个女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就像下颌骨上的一颗门牙,身旁全是拔牙后留下的血红色的空洞,她一面尖叫一面死死抓着自己被撕碎的胳膊。

噩梦环生,与四周的惨象交织在一起;血流泛滥,到天明时分也不会凝结;可怖的妖魔鬼怪纷纷钻出巢穴嬉戏玩耍。“星期三”舔了舔嘴唇,尝到了一股鲜明的金属般的味道,接着便呜咽起来,挣动的胃部直想把酒液和消化了一半的夹馅面包喷出来。

接下来她意识到,有个一身黑装的男人站在她旁边,手中的枪指着天花板——但他并没有看着她,而是正在与一架悬在空中的无人机急切地说着什么。她挣扎着摇摇头,觉得自己要被某个东西压得粉碎。“——你能走动吗?”那人问道,“——这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我,试试。”她推了一下弗兰克死沉死沉的身躯,弗兰克绷紧了身子,呻吟起来。“弗兰克——”警卫走到一边,俯身查看着另一个躺在地上的身体,突然他跪倒在地,狂乱地压按着那人一动不动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