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9/14页)

“我不认识他。”

“但你认识他的教区居民。”我儿子说,“他们当中有些人来找你寻求建议。”

“有可能。”我承认道。

“老天!”爱德华说,“我还得住在这里呢,他可是这个教区的神父。他不喜欢你告诉他的教众应当如何生活,特别是你的说法有违天主教教义。”

“难道我要对他们撒谎?”我问道。

“你就不能让他们去找恩戈玛神父吗?”

“我是蒙杜木古。”我说,“为向我寻求指引的人提供建议是我的职责。”

“自从他们让你离开基里尼亚加之后,你就不再是蒙杜木古了。”他恼火地说。

“我是自愿离开的。”我冷静地答道。

“咱们又跑题了。”爱德华说,“如果你想继续干蒙杜木古这一行,我可以给你租间办公室,或者……”他鄙夷地补充道,“给你买块土地,让你坐在地上宣讲。但你不能在我家里搞这个。”

“恩戈玛神父的教众肯定不喜欢他讲的东西。”我说,“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找别人寻求建议。”

“我不想让你再跟他们说话了。明白了吗?”

“是的,”我说,“我明白你不想让我再跟他们说话了。”

“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意思!”他爆发了,“别再玩什么文字游戏了!这一套可能在基里尼亚加管用,但在这里不行!我太了解你了!”

他又开始看自己的电脑。

“真有意思。”我说。

“什么真有意思?”他疑惑地问道,怒视着我。

“你这里堆满了英语书,学着法语,替一个意大利宗教的神父辩护。你不仅不是基库尤人,我觉得你可能甚至都不再是肯尼亚人了。”

他坐在桌子对面怒视着我,“你简直要让我发疯了。”他重复道。

我从儿子的书房出来,离开房子,搭乘空中巴士前往穆塞加区的公园,那里离我儿子和跟他同流合污的邻居们有好几里地远。这片土地上一度有狮子出没,还有豹子潜伏在高枝上,等待着作为猎物的角马、斑马、瞪羚过来吃草,时机一到便扑向猎物;长颈鹿咀嚼着刺槐树顶端的枝叶;野猪在土里刨着块茎;犀牛啃着荆棘灌木,如果有什么它不熟悉的响动或景象,就会愤怒地冲过去。

后来基库尤人来了,开垦了土地,带来他们的牛羊。他们住在泥土和茅草搭的小屋里,按照我们在基里尼亚加所向往的方式生活。

但那都是过去了。今天,公园里只有几只松鼠跑过从外国引进的肯塔基蓝草,两只犀鸟在从欧洲移植过来的树木中筑巢。基库尤老人穿着鞋子、长裤和夹克衫,坐在四周的长椅上。其中一人正在把面包屑丢给一只胆子大得出奇的八哥,但大部分人只是坐着,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

我找到一张空长椅,犹豫着要不要坐下。我不想和这些人一样,他们只看得到松鼠和小鸟,但我能看到狮子和高角羚,涂着打仗时的油彩的基库尤人和披着红色斗篷的马赛人,他们都曾栖息在这同一片土地上。

我继续走着,突然感到很不安。尽管天气很热,我苍老的身躯又很脆弱,我仍然一直走到暮色降临。我不想忍受同我的儿子和儿媳一起吃晚饭,听他们讲述无聊的工作,无休止地隐晦建议我去养老村,既无法理解我为何去基里尼亚加,也无法理解我为何回来——于是我没有回家,而是在熙熙攘攘的城市中漫无目的地穿行。

最后,我抬头仰望天空。恩迦,我无声地说,我仍然无法理解。我曾经是一位优秀的蒙杜木古。我遵守你的法律。我举行你的仪式。肯定有过一天、一刻、一秒,如果你当时能显露真意,我们本可以携手拯救基里尼亚加。你为何在它迫切需要你的时候抛弃它?

我对恩迦讲话,从几分钟渐渐变为几小时,但他始终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