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空技师(第6/6页)

哈伦抿着嘴唇。腹诽?当然要有!为什么没有呢?他是时空技师啊。

确切地说,关于那些药物滥用问题的详细材料是某个观测师搜集到的。又有某个统计师得出数据显示,某些从前的变革行动会导致药物成瘾率上升,这个趋势发展到“当前”,人类的药物成瘾率达到历史顶峰。然后又是某个社会学家,可能就是伏伊本人,把这些数据编译成特定社会的精神病理特征概要。最后,某个计算师计算出把药物成瘾率降低到安全水准所需要的现实变革,同时发现作为变革的一个副作用,电子重力太空航行技术将不会出现。十几个,甚至上百个人,在永恒时空里各司其职的无数人,共同完成了这项工作。

但最后,一个像他一样的时空技师就会出场。按照其他所有人群策群力得出的方向,他会亲手启动变革发生。而这时候,所有人都会以鄙夷的眼光看着他。他们的目光在说:摧毁那些美好事物的人,是你,不是我们。

而且正因如此,他们会谴责他,排斥他。他们把自己心中的罪孽转嫁在他的肩头,然后鄙视他。

哈伦粗声说:“太空船不重要。我们关心的是其他那些。”

“那些”指的是人类,永远无法触及太空旅行的可怜人类。与跨越星海的伟大航程相比,地球,以及整个地球文明永远都相形见绌。

他们只是一群可怜的牵线木偶,人形牵线木偶。他们永远都扬着小小的手臂,迈开小小的腿脚,以滑稽的姿势被定格在一般时空的某个瞬间里。

伏伊耸耸肩。

哈伦正在调整装在左手腕上的小型力场发生器。“把事情办完吧。”

“稍等。我要和生命规划师联系一下,看看他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搞完你交待的事。我分内的事,我也想尽快搞定。”

他的手指在一个便携式通信器上灵巧地敲打了几下,然后竖起耳朵倾听回复过来的咔嗒声。(永恒时空这个分区内的另一个特征,哈伦想——用咔嗒声来编码信号。很聪明,但有点做作,就像那些明晃晃的分子薄膜。)

“他说最多不超过三个小时,”伏伊最后说,“而且,顺便说一句,他挺喜欢目标的名字。诺依·兰本特。是个女的,对吗?”

哈伦的喉咙里有些干涩。“是的。”

伏伊嘴角微微扬起,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浅笑。“听起来挺有意思。只闻其名啊,我倒是想亲眼看看她。我们这个分区,好几个月没来过女人了。”

哈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看了社会学家一阵,然后突兀地转过脸去。

如果说永恒时空中有什么瑕疵的话,那么就是女人。从他踏入永恒时空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个缺憾,但直到第一次见到诺依那一刻,他才真切地理解了其中含义。从那时起,他便轻易地踏上了完全相反的人生道路,彻底背弃了成为永恒之人时的誓言,背弃了从前的一切信仰。

为了什么?

为了诺依。

而且他毫不羞愧。这种坦然才是最让他感到震惊的。他真的毫无愧疚。他已经一步步深陷犯罪的泥沼,却毫无内疚之情。那是真正的罪行,与之相比,刚才这种私改人生规划的行为只不过是小儿科。

如果需要的话,他还会心甘情愿地越陷越深。

突然间,一个念头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虽然他赶紧把它驱赶了出去,但他心里清楚,这想法一旦滋生就难以清除,早晚还会卷土重来。

这个念头非常简单:如果需要的话,他敢摧毁整个永恒时空。

最糟糕的问题在于,他知道自己完全有能力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