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珍妮(第2/3页)

“您看,是这么回事……”她顿了顿,“我们被困在这儿了。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现在情况怎么样。”她动了一下,渡船在她脚下恼人地晃了晃,“我们需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在荒野上。我们有些……问题。”

摆渡人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我说,我们想问几个问题。您愿意回答吗?”

他瞪着她们。

“不,别——您要——那么,我首先要问的是那场灾祸。发生了什么……”她说不去了,因为他张开嘴巴要说话。

一股恐惧的洪流吞噬了她,珍妮感到浑身皮肤凛然一震,像闪电劈击之前的震颤。无论这个黑暗先知要说什么,都是新鲜未知的禁忌。她俯身向他的腐烂烟熏味、向他深灰色的双眼凑过去。

他哆嗦着慢慢张开嘴巴,好像在努力挣脱某种把嘴巴牢牢束缚的无形力量。他使劲张开嘴唇,珍妮担心他下巴脱臼,脸颊像捣烂的水果皮一样崩裂渗漏。她很想转身逃走,但病态的痴迷具有更为强劲的力量。摆渡人用一根弯曲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张开的嘴巴。仿佛作为回应,一道阳光穿透云层,将岛屿沐浴在光亮中。

珍妮趁着光亮向他的嘴巴里看去,“啊”了一声,好像她吸气时被人扼住了喉咙。她看到一块死肉,一块腐肉,一大团皱巴巴的血肉。

摆渡人没有舌头。

切口很不整洁:半截舌头剪成了残桩,几块颤抖的肌肉与下面的瘢痕黏连在一起,无言地扭动着,像受困的盲眼牲畜在拼命寻找光明。

玛丽尖叫起来,珍妮没有尖叫,但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嚎。她们转身跳下渡船,跳到冰冷的水中,两条腿通红发抖,疯狂地溅着水花向岸边跑去。她们忘了穿鞋,光着脚撒腿就跑,她们从海边跑开时,半冻不冻的草叶划伤了她们的脚掌。珍妮胸口发闷,皮肤爆出冷汗。“回家。”玛丽无意识地喃喃叫着,听到这话,珍妮拦住了她。

“不!”玛丽尖叫着,回头越过珍妮的肩膀慌张地看去。她们早已看不到大海,也看不到人,她们正站在巴尔萨泽先生李树园旁边的一块田地里。

“别跑了,”珍妮说,她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别跑了。我们安全了。”

“谁割了他的舌头?”玛丽哭喊着问,“是游侠吗?我们跟他说过话,要是他告诉——要是他告诉了别人——”

“深呼吸,”珍妮颤声发出指令,她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她竭力不去想没有舌头的摆渡人吐出烟圈的样子。“只管吸气和呼气。”玛丽哭了起来,跪倒在地。珍妮也跪下来,紧紧抱着她。“深呼吸。”她又说了一遍。

“要是他跟着我们怎么办?”玛丽突然问道,她猛地回头去看身后。

“不会的。”珍妮说。

“会的。他立刻就能到游侠那里,向他们告密。他可能气坏了——”

“他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他也没有生气。我们逃跑的时候你没听到吗?”

“听到什么?”

“他在笑我们。不好说,但听起来很像他在笑。”

“笑我们?为什么?”

“因为我们怕了。”珍妮把一缕被风吹散的头发帮玛丽掖在耳后。

“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人把舌头割掉?”玛丽抽噎着问,“要是他把我们的舌头割掉怎么办?”

“他老了,不是吗,”珍妮与其说是对玛丽说,不如说自言自语,“很老了。他在那边活了很久。你看到他的衣服了吗?”

“没有,”玛丽抽着鼻子说,“我没留意。”

“衣服很脏,很旧,但是做工很好。做工非常好。他的鞋……工艺很复杂。”

“你认为他还坐在那里吗?”玛丽悄声问道。

“不,”珍妮干脆地说,“我认为不会。我想他回那边去了。”她做了个夸张的动作把手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