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满月(第4/10页)

她拖着脚步穿过公寓,走向凯特的梳妆镜。她打开灯,盯着镜中的自己。黑色的唇膏依然鲜亮,苍白的粉底霜一如新扑。她凑向镜子,凑得很近,直到清楚地看到她化着烟熏妆的眼睛有多么浮肿。眼泪并没有冲掉所有紫色眼影,只是把它冲稀了,在脸颊上留下一条条彩线。她的嘴角浮现一丝扭曲的微笑。一个快乐的意外,她这么想道。可她这肿得可怕的眼睛该怎么办呢?它们不仅仅是肿,而且是膨胀、肥大。

丽萨用指尖摩挲着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涂成黑色的指甲嗒嗒地轻轻敲瓶盖。最后她从架子上取下一小罐黑檀木色眼影。她拧开瓶盖,伸进一根手指蘸了蘸,然后抽回手指靠近眼睛。她用蘸满黑色眼影的手指在眼皮上轻柔地来回涂抹,直到将整个眼窝都涂满。

丽萨拖着重重的步子走到衣橱前,一把拉开两扇门。衣橱里边,阴影下罗珊的戏服诱惑力十足:那是一条17世纪法国贵族的深酒红色连衣裙。这条迷人的裙子配得上凯特。它裙摆很长,流光溢彩,优雅而又美丽——让人难以忘怀的美丽。噢,多么心烦,多么折磨人。这条裙子她再也穿不下了。

丽萨黑色的唇上浮现出一丝讽刺的微笑。她的人生中再没有什么是合适的了。但那并不意味着她毫无选择。丽萨晃到凯特的缝纫桌前。一匹黑缎上放着一把长剪刀。剪刀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手术刀似的银光。丽萨拿起剪刀,准备搞些大破坏。

* * * * *

虽然时间还早,但酒吧里已经挤满了人。显然不是只有托尼会趁机享用特价饮品。但他是人群中最显眼的之一,因为几乎没有人比大厨更高。说到身高,即使凯特穿的是平底靴,也很少有人有她那么高。她轻而易举地在舞池里攒动的人头中看到了她叔叔。

托尼无精打采地坐在吧台边。他不记得自己来酒吧干吗了,但他知道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不然为什么要在那站了那么久,甚至连酒都没喝?至少他觉得自己在那已经好一会儿了。他站在那儿还不喝酒肯定是在做非常重要的事情。酒保已经不给他上酒了,这种事情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

“调皮鬼,调皮鬼。”凯特说着,溜到他身边。托尼滑稽地环顾四周,在他瞥了第三次之后,终于认出自己的侄女,微笑起来。

“凯特!”托尼脱口而出。“你在这儿干吗?”

“找你,”她简单回答,“快来,你这大家伙。”

凯特伸手环住叔叔,拖着他离开吧台。她领着他往前走,时而踩步时而拖步,好像在跳着奇怪的舞蹈。虽然她力气不小,但她绝对带不了托尼这样醉醺醺的巨人。接着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停下了舞步。

停下舞步的人不只她一个。虽然这家夜店像肉类市场一样,人群熙熙攘攘,音乐震耳欲聋,但没人错过接下来的一幕。只有闪电才能形容丽萨的粉墨登场。双扇门被突然打开,光线涌进原本就烟雾弥漫的酒吧,烟雾在光的照耀下营造出一种如梦如幻、恍如隔世的氛围。发光的烟雾一路流进舞池,在人们的腿边缭绕,如同笼罩着墓碑的雾气。

随之进来的是丽萨。在她凌乱的俏皮短发下,两个眼眶乌黑,惨白的脸上有几道血色的条纹。她身上套着一条血色的中世纪风格的连衣裙,裙子被裁剪得支离破碎,紧裹臀部。

“我的天啊!”凯特惊呼,激动得差点把托尼摔到地上。“姑娘,你得把这死亡摇滚式的东西脱掉,我亲自给你打扮!”

托尼——双眼朦胧得就像闭着一样——伸手挥舞,然后抓住他侄女:“是你吗,丽萨?”

凯特打掉他的手,责备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着,谆谆教诲道:“不对,不对,托尼。哥特风格不是拿来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