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自述(第4/6页)

真是痛得难受,不过没有关系,我一会儿也不能耽搁,他随时都可能回来。所以我用三条腿一瘸一瘸地走到过道的那一头,那儿有一道漆黑的小楼梯,通到顶楼上去,我听说那上面放着一些旧箱子之类的东西,很少有人上那儿去。我勉强爬上楼,然后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穿过一堆一堆的东西,钻到我所能找到的一个最秘密的地方藏起来。在那儿还害怕,真是太傻,可是我还是害怕,我简直怕得要命,只好拼命忍住,连小声叫唤都不敢叫一声,虽然叫唤叫唤是很舒服的,因为,您也知道,那可以解解痛。不过我可以舔一舔我的腿,这也是有点好处的。

楼下乱哄哄的,一直持续了半个钟头的工夫,有人大声嚷,也有飞快跑的脚步声,然后又没有动静了。总算清静了几分钟,这对我的精神有很大的安慰,因为这时候我的恐惧心理渐渐消除了;恐惧比痛苦还难受哩——

啊,难受得多。然后又听到一阵声音,把我吓得浑身发抖。他们在叫我——叫我的名字——还在找我哩!

这阵喊声因为离得远,听得不大清楚,可是这并没有消除那里面的恐怖成分,这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最可怕的声音。楼下在四处叫喊着,人们经过所有的过道,到过所有的房间,两层楼和底下那一层以及地窖通通跑遍了;然后又到外面,越跑越远——

然后又跑回来,在整幢房子里再跑过一遍,我想大概是永远永远不会停止的。可是后来总归还是停止了,那时候顶楼上模模糊糊的光线早已被漆黑的暗影完全遮住,过了好几个钟头了。

然后在那可喜的清静之中,我的恐惧心理慢慢地消除了,我才安心睡了觉。我休息得很痛快,可是朦胧的光线还没有再出来的时候,我就醒了。我觉得相当舒服,这时候我可以想出一个主意来了。我的主意是很好的,那就是,从后面的楼梯悄悄地爬下去,藏在地窖的门背后,天亮的时候送冰的人一来,我就趁他进来把冰往冰箱里装的时候溜出去逃跑;然后我就整天藏着,到了晚上再往前走;我要到……唉,随便到什么地方吧,只要是人家不认识我,不会把我出卖给我的主人就行。这时候我几乎觉得很高兴了;随后我忽然想起:唉,要是丢掉了我的小仔仔,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呀!

这可叫人大失所望,简直没有办法。我明白这个情形,只好待在原来的地方,待下去,等待着,听天由命——那是不归我管的事情;生活就是这样——我母亲早就这样说过了。后来——

唉,后来喊声又起来了。于是我一切的忧愁又回到心头。我心里想,主人是绝不会饶我的。我不知道究竟是干了什么事情,使他这么痛恨、这么不饶我,不过我猜那大概是狗所不能理解的什么事情,人总该看得清楚,反正是很糟糕的事吧。

他们叫了又叫——

我好像觉得叫了好几天好几夜似的。时间拖得太久,我又饿又渴,简直难受得要发疯,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劲了。你到了这种情形的时候,就特别想睡觉,我也就大睡特睡起来。有一次我吓得要命地醒过来——

我好像觉得喊声就在那顶楼里!果然是这样,那是莎第的声音,她一面还在哭;可怜的孩子,她嘴里叫出我的名字来,老是夹杂着哭声。后来我听见她说:

“回我们这儿来吧——啊,回我们这儿来吧,别生气——你不回来,我们真是太……”这使我非常高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感激得什么似的,突然汪汪地叫了一声,莎第马上就从黑暗中和废物堆里一颠一颠地钻出去,大声嚷着让她家里的人听见:“找到她啦,找到她啦!”

以后的那些日子——哈,那才真是了不得哩。莎第和她母亲和仆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