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米扬特”号沉船始末(第2/3页)

“‘塞米扬特’号大概在几点钟沉没的呢?”

“可能在中午,对啦,先生,是正中午……天哪!那天海上大雾弥漫,正午时天暗得像黑夜一样……岸上的一名海关关员曾对我说,那天临近十一点半时,他从小屋里出来,准备再把护窗板拴牢一些。忽然,一股风把他的帽子吹跑了,他冒着被海浪卷走的危险,沿着海岸,连滚带爬地追他的帽子。您知道吧!海关关员都不富裕,一顶帽子还是很贵的。猛然间,这人似乎不经意地抬了抬头,见雾中朦朦胧胧有一艘不张帆的大船,这船已离他很近,正被狂风吹向拉维吉群岛海岸。这艘船开得极快,海关关员根本就来不及看清楚。然而,一切迹象表明这艘船就是‘塞米扬特’号,因为半小时之后,岛上的牧羊人听见岩石上发出……来,来,这位正是我所说到的那位牧羊人,让他自己跟您说吧……你好,帕隆博,过来烤烤火,别害怕。”

一位头戴风帽的人诚惶诚恐地朝我们走来,我见他围着篝火已徘徊了好一阵了,我还以为他是一名船员,因为我不知道岛上还有牧羊人。

这是一位患麻风病的老人,几乎是个白痴,不知他患的是哪一类坏血病,他的嘴唇肿得很高,样子十分吓人。我们解释了半天,他才明白我们的意图。于是,老人用手指托住患病的下唇,对我们讲述起来。出事那天,临近中午时分,他在棚屋中确实听到岩石上发出一声可怕的撕裂似的巨响。由于岛上到处是水,他无法出门,只是到了第二天打开门时,他才发现海滩上到处散落着被海水冲上岸的舰船的残骸和尸首。他被吓坏了,赶紧跑向自己的小船,到博尼法乔去找人。

牧羊人讲了那么多话,已疲惫不堪,他坐了下来,船老大接着说:

“是的,先生,正是这位可怜的老人跑来通知我们。他几乎被吓疯了,这个事件让他的大脑受了刺激。这也难怪,您想想看,六百名官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沙滩上,到处是碎木块和破布片……可怜的‘塞米扬特’号!……大海一下子将它撕得粉碎,碎得在残骸里都找不到整块的东西,牧羊人帕隆博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一些破板子,围着他那茅草屋立起一道栅栏……那些遇难的官兵,几乎各个都已面目全非,肢体不全,真是可怕……见他们一排排地相互抓在一起,真让人心酸不已……我们找到了船长,他依然穿着那身戎装;随军牧师的脖子上挂着襟带;在小岛的一角,两块岩石之间,那小水手还依然睁着眼睛,似乎还活着。不,他死了!据说没有一个生还者……”

船老大说到这里,停住了。

“当心,纳尔迪!火要灭了。”他喊道。

纳尔迪向火堆里扔了两三块涂着沥青的木板,篝火又旺了起来,里奥奈蒂接着说:

“在这件往事中还有更凄惨的事呢……在这次海难的前三周,有一艘小型巡航舰几乎在同一地点触礁沉没。这艘巡航舰和‘塞米扬特’号一样,也是开赴克里米亚,不过,那次我们把全体船员和舰上的二十名辎重兵都救了出来……您猜怎么着,这些可怜的辎重兵对他们所处的困境毫不在意!我们把他们带到博尼法乔,留他们在海运站内休息了两天……可他们的衣服刚干透,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便又上路了。我们相互致意,互道平安!他们又回到了土伦,不久又被派往克里米亚……您猜他们上的是哪条船……先生,正是‘塞米扬特’号……我们全都找到了他们,二十个人,各个横卧在尸首堆里,就是在咱们此刻围坐的这个地方……一个蓄着小胡子、相貌英俊的队长,是个黄头发的巴黎人,我亲自把他抬走了,我曾安顿他在我家里休息过,他讲的那些故事曾让我们笑个不停……在这儿见到他,我这心里难过极了……唉!圣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