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莫斯科、彼得堡和诺夫哥罗德(1840—1847) 1844年的一个插曲(第3/5页)

别林斯基回答他,既然明知这会引起什么后果,仍把这条锁链套上脖子,难道他是疯子不成。

“你瞧,”他说,“赫尔岑也结婚,也把妻子带走,而且是从流放中偷跑回来的;你不妨问问他。他从未犹豫过,从未怀疑要不要这么做,或者会产生什么后果。我相信,他觉得非这么办不可。所以他成功了。你呢,也想那么做,可是在思考哲理,自我反省。”

这正是巴济尔所需要的。他当夜就给阿尔曼斯写了一篇论文,谈到婚姻,他的不幸的反省,以及普通的幸福与求知精神如何不相适应等,列举了他们结合的一切害处和危险,问阿尔曼斯有何看法,他们现在怎么办?

他带来了阿尔曼斯的复信。

从别林斯基的叙述和阿尔曼斯的回信看,她与巴济尔两人性格不同是一目了然的。确实,这样截然相反的人结合在一起,简直不可思议。阿尔曼斯的信是忧郁的;她感到既吃惊又委屈,不理解他的反省,认为这是借口,是感情冷了;她说,既然这样,已谈不到结婚,她同意解除婚约,最后并说,在这一切之后,他们不应该再见面了。她写道:“我将怀着感激的心情怀念您,决不责怪您:我知道您非常善良,但是更加懦弱!再会吧,祝您幸福!”

收到这样的信应该是不很愉快的。它的每句话都是有力的,坚定的,也有些高傲。这个光荣而刚毅的平民的孩子,没有辱没她的出身。如果换了英国女人,她一定会把巴济尔的信紧紧攥在手里,露出又怒又羞的神色,通过德高望重的律师的嘴,大讲第一次的握手,第一次的接吻……她的辩护士又会含着眼泪,戴着扑粉的假发,向陪审员提出,应该给被侮辱的童贞赔偿一千或两千英镑……

这个穷苦的法国女裁缝却根本没想到这些。

他们在波克罗夫村住了两三天,这对于那位前未婚夫是忧郁的两三天。他像一个学生在教室里干了坏事,既怕老师又怕同学,好不容易挨过两天便回莫斯科了。

不久我们听说,博特金要出国了。他写给我一封含糊其辞的信,表示对自己不满,要求在走前见我一面。八月初,我从波克罗夫到了莫斯科;同时,一篇新的论文从莫斯科寄到了波克罗夫,那是给纳塔利娅的。我去找博特金,正赶上告别宴会。在喝香槟,互相敬酒和祝愿中间,似乎有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真的,你不知道,”巴济尔在我耳边说,“我……那个……”接着更小声道:“真的,阿尔曼斯跟我一起走。这姑娘!我到现在才了解她。”于是摇了摇头。

可惜别林斯基不在。

在给纳塔利娅的信中,博特金向她详尽地说明,对婚姻的思考和反省,使他陷入了犹豫和绝望,他怀疑自己对阿尔曼斯的爱,以及对家庭生活的适应能力;这样,他终于痛苦地意识到,必须抛开一切到巴黎去,他正是在这种情绪中出现在波克罗夫,显得既可笑又可怜……这么决定之后,他重读阿尔曼斯的信,获得了新的启示,即他非常爱阿尔曼斯,因此要求与她会面,重新向她求婚。他又想到了波克罗夫的神父,但迈科夫的工厂近在咫尺使他害怕11。他打算在彼得堡结婚,然后立即前往法国。“阿尔曼斯快活得像孩子一样”。

在彼得堡,巴济尔想上喀山大教堂结婚。为了表示对哲学和科学的尊重,他邀请西东斯基大司祭12给他主持婚礼。西东斯基是个学者,著有《哲学科学导论》,早已拜读过巴济尔的文章,知道他是世俗的自由思想家和德国哲学研究者。在经历各种奇遇之后,阿尔曼斯获得了罕见的荣誉:两位势不两立的仇敌——宗教和科学,为她的婚礼进行了一次充满喜剧性的会晤。

在婚礼前,西东斯基畅谈新出的一些哲学小册子,表示他对世俗学问无所不知。一切准备就绪后,诵经员把法衣长巾递给他,他吻了它,开始穿法衣,一边垂下眼皮,对博特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