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6/6页)

实况转播也被甲子园的欢呼声喊得时断时续,平方根的耳朵里什么也没听到。他一声不吭,身体也没颤抖,只是默默地在流泪。

一天内接连目睹两名男性在自己面前流泪,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夜晚啊!我心说。平方根的哭泣,我至今见过无数次。他为想吃奶而哭,为想抱抱而哭,闹脾气时哭,外婆去世时哭。说起来,从他降生在这个世上的那一瞬间起,他就已经哇哇大哭。

然而这回的眼泪和我曾经见过的都不同,任凭我再怎样伸出手去,泪水总在我无法为他擦拭的地方默默地流着。

“难道你是生博士的气,怪他没能及时帮你包扎伤口?”

“不是。”平方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以一种叫人想象不出是在哭的平静口吻说道,“是因为妈妈对博士不信任。你怀疑博士没能力照顾我,我不允许你怀疑他,一点点也不行!”

龟山把第二球弹回右中间。和田从一垒生还,踏触告别本垒。播音员发出一声尖叫,欢呼声此起彼伏,包围了我们母子。

第二天,我和博士一道把便条重新写了一遍。

“怎么会沾着血呢?”博士感到奇怪,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

“是平方根,我儿子,给菜刀划伤手了。不过只伤到一点点皮。”

“你的孩子?啊,那怎么行!看这样子,他应该流了很多血。”

“没有。多亏有博士您在,问题才不至于那么严重。”

“真的?我真的帮上忙了?”

“当然是真的。您看,便条给弄得这样一塌糊涂,可不就是因为您尽力帮忙的结果吗?”

我把便条一张张从西装上取下来。它们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搭了窝筑了巢,感觉取也取不完似的。里面大部分是有关数学的东西,对我而言深奥难懂。除了数学以外,博士必须记住的事情,只有为数极少的一点点。

“而且,您不仅帮助了平方根,还在医院的候诊室教会了我很重要的一个知识。”

“很重要的知识?”

“是三角数。您告诉我,要求从1到10自然数之和,还有一个我望尘莫及的公式。一个非常崇高的公式。让人不自觉地要闭上眼睛,献上祝愿……好了,我们首先从这张开始吧。”

我把第一重要的便条——“我的记忆只能维持80分钟”——递给他。博士在新纸片上抄下了那一行字:

“我的记忆只能维持80分钟。”

然后,他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低低的声音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