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怕疼(第2/4页)

越晟大概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不是在某位皇子登基后被杀,就是被流放远地,饱受折磨。

再或者,还没等他成人,就会被无声无息地欺辱而死,在深宫的某个角落里。

他对谁都不重要,为什么苏融要这样看重自己?

越晟见苏融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个人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苏融温柔却不懦弱,有才而不显锋芒,待人接物极其温和,自信且坚定,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无论什么人,看见后也许都会喜欢上他。

和深陷于淤泥里摸爬滚打的越晟截然相反。

越晟觉得苏融实在是眼神不好,竟然会自愿来教自己。

然而自戒尺一事过后,越晟却隐隐明白了什么事情。

他不再和苏融对着干,虽然心底里还是抗拒,却不甚熟练地收起张牙舞爪的野性,开始磕磕绊绊地学习起多年来遗漏的东西,从诗书礼仪到人情世故,苏融无一不教,越晟慢吞吞地学。

越晟的手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在寂静的偏殿里荡出清脆的回响。

他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坠在床帐前的珠串。

越晟无意中瞥见床上放置的被褥,大红的颜色在昏暗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暗沉,越晟突然呼吸一滞,不由得稍稍后退了半步。

他忽然想起,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命人刻意将苏融引到这里来,也许那人就不会……

苏融他……那么怕疼,最后却是在极端的痛苦中离去。

寝殿里喜庆的红色变得沉重而诡异,流淌出血一般的锈气,空气挤压过来,越晟按住自己的额头,直觉得大脑痛得快要炸裂。

越晟一手往旁边抓去,不知道挥碰到了什么,地上砸出一声响亮的脆响,将越晟溺于回忆的心神猛然拉拢。

于此同时,他敏锐地捕捉到殿外几声凌乱的脚步声,立即抬眼朝门口望去,厉喝道:

“谁!”

*

一盏茶前,苏融的身形隐在树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偏殿,轻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很想过去。

即使越晟挥散了周边的侍卫,但苏融打心底里就不怎么愿意重新来到这个地方。

三年前的除夕夜太过惨烈,将他和越晟之间的感情生生撕裂,一切美好的回忆都镀上了一层别有用心的雾纱,令人看不真切,疑窦丛生。

苏融等了一会儿,见越晟还没出来,于是果断转身就走。

他还记得自己现在是方雪阑的身份,不比从前的自己。

方雪阑要是被人发现在宫内闲逛,还守在越晟进去的偏殿外待了这么久,多半是要被抓去刑部问话的。

结果苏融走了没两步,忽然脚步一顿,闪身又退了回去。

他看见了傅水乾。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从宴会上逃出来的,明明苏融出来前,还见他被一群人围着敬酒。

傅水乾许是觉得热,暗紫色的外袍已经被他脱了,穿着一件纯白的中衣,悠悠闲闲地转来转去,非常的不成体统。

苏融虽然不知道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但显而易见,傅水乾挡住了他要回去的路。

时间已经不早,再拖久点就不太妙。苏融感到些微的焦灼。

偏偏傅水乾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走走停停,始终站在那条小路上,苏融无语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决定从草丛里往外走,绕过这个人。

苏融轻手轻脚地走了两步,那边的傅水乾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皱眉问:“谁在那里啊?”

苏融:“……”

他忘了重生归来后,方雪阑已经不是当年武艺傍身的自己,苏丞相或许能够踏波无痕地用轻功,方雪阑却是个呆头呆脑的普通人,脚步声自然重。

落在会武的傅水乾耳中,简直是不打自招。

傅水乾拨开挡着视线的树枝,瞥一眼那个蹑手蹑脚的贼人,嘀咕了一声:“……哪家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