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页)

当初曹昂假扮伏德家丁,借着送伏德新婚妻子归宁之事,奉皇帝之命出城给父亲曹操送信。路上曹昂与伏德相交甚欢,两人算得上熟悉。

此时伏德接了两句,便以目示意曹昂。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曹昂不假思索,缓缓将后文道出。

伏德笑道:“我幼时畏惧家父严厉,学诗书之时,总要背诵许多遍。谁知道长大了,服侍公子身边,又有公子教导,要熟读兵法。”

曹昂与伏德相视一笑。

小皇帝醉心兵法,对身边人也督促严格,随时考校。

刘协微笑道:“背得都挺熟。说说你们的理解。”

伏德于公主府中长大,虽然饱读诗书,又给皇帝敦促背了一肚子兵法,却丝毫没有带兵经验,好在从小被父亲、先生要求解读文书也练出来了,便将兵法转成白话说了一遍。若在学生时,就算得不了嘉许,也必然不会招致父亲与先生的责骂。

刘协听完,“唔”了一声,道:“表兄学问上佳。”

伏德听出皇帝似赞实讽之意,脸上一红。

刘协又看向曹昂。

曹昂却是自幼习武,来到小皇帝身边后,曾在牛辅军中北上参与剿灭黑山贼的征战,又曾孤身入凉州军大营斩杀李傕,且陪伴小皇帝日久,耳濡目染,总有所得。联想到自己此前一问,曹昂低头边思索边道:“兵者,诡道也。公子以教众入山,这是‘能而示之不能’?只让教众上山,咱们转而西行,待他们找到淳于阳,咱们再应声而上,这是要‘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虽然这样解释着,但是曹昂想到在马超之后的三万西陇军,愁眉不展,想不出以己方两千人马,再如何巧用兵法,要如何能抵抗十数倍之众。更何况,马超居高临下,占尽地利。曹昂因为跟随小皇帝时日久了,习惯了小皇帝之算无遗策、处事机变,所以没有像伏德那样提议要让皇甫嵩领兵殿后,但这并不意味着曹昂心中就不担忧了。

刘协听完曹昂的理解,却是转而问道:“你见五斗米教的教众都是些老弱之辈,上山直面马超精兵,恐怕要死伤无数,生出了不忍之心,是么?”

曹昂被说中所想,也不掩饰,轻声道:“公子自然有法周全。我只怕是杞人忧天罢了。”

刘协单手在虚空中点着曹昂,叹道:“你啊……兵者,诡道也。那是说,因为此乃国之大事,死生之地,所以一定要迷惑对方、隐蔽好自己的真实企图。如此,便一定要诡诈行事。这与诗书经史里讲,要坦诚,不可欺瞒,并不是一回事。你不要把对友人、君父之道,用在行兵之时,否则不该有的不忍之心,只一次便要牺牲无数。”

曹昂默然思考,心知皇帝所言乃是兵法中最好的道理,却仍是忍不住往方泉带人消失的方向再望一眼。五斗米教的教众,只是个模糊的概念,一种人的合集。但是夜里同行十数里,曹昂见过他们被关中烈日晒黑的脸,见过他们虽然简陋却力求整洁的衣衫,见过他们彼此交谈时质朴憨厚的笑脸,便再无法把他们归入那个人的合集。他跟随在小皇帝身后,望着前者大敌当前却仍透着安然镇定的背影,心道,究竟是他没有做名将的天分,还是身前人太忍心。

刘协等人此时转过山坳,走在彻底的黑暗之中,气氛森然起来。

伏德略一犹豫,道:“公子,如今城中李利归降之事,马援、韩遂等人尚且不知。若是延宕两日,整合城中兵马,派大将领重兵而出,对三万西陇军,胜算极大。公子何必这样着急,亲自冒险?”他顿了顿,道:“若是为了救淳于阳之故,对方虽传信说留他到天明,然而只要陛下出面传令,想必也能拖延一两日。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