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页)

林奇骏是跪着的,他索性也和林奇骏并肩在灵柩前跪了,心里思忖着,丧母的悲伤,寻常宽慰是不济的,倒是要刺激刺激他,让他发泄出来才好。

因此,也不说要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先挑着自己失父母后的艰辛说了说,感叹子欲养而亲不待,又说,「天底下,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别说她爱你疼你,就算骂你打你,那又如何?等到分离的时分,就算想要这样一个人来打骂自己,却又到哪里找去?我有时,梦见小时候,额娘生气,揪我的耳朵,真想就这样梦一辈子,再也不要醒过来呀……」

林奇骏想着他死去的母亲,哪里还能听这样的话,眼眸颤动着,泪水盈了满眶,到后来,猛地抖着唇说,「我这样一个不孝子,她老人家哪怕在天上,也要合上眼睛,不想瞧我。为人儿子的,到我这地步,我……我还活着干什么?!」

说着,扯着嗓子,捶胸大哭起来。

外头的听差听见少主人大哭,走进来要劝。

白云飞说,「不要管,正需要他痛哭一场,这样才好。」

林奇骏这一哭,有足足大半个锺头,抚着林老太太的灵柩,哭得声咽气虚,力气都消耗尽了,声息渐渐小下来。

白云飞这才过去,款款地相劝,总算把林奇骏说动了一些。

林奇骏沙哑着嗓子说,「你说的对,我母亲去了,父亲还在老家,他又是一个卧床的病人。我抛了这条性命,不算什么,可又更加的不孝了。」

又说,「吃饭可以。但我是要守着我的母亲的,不要别的,一碗白粥就够。」

白云飞点了点头,走到外头去,和管家说了。

管家欣慰道,「肯吃粥就好。还是白老板和我们少爷有交情,不是您,只怕谁都劝不动。」

林宅的厨房是早预备了粥的,很快就盛了一碗上来,还附了一碟配粥的素腌菜。

白云飞端了,拿到屋里,亲眼看着林奇骏慢慢地吃完了。

眼见林奇骏悲伤凄凉至此,白云飞想了想,便把要去装裱店的打算抛弃了。他唯恐林奇骏忽然又想起他母亲的去世,再度伤心欲绝起来,所以也不走开,陪着林奇骏轻声说话,把话题往林奇骏远在广东的父亲身上引,又谈起林家在各地的生意。

林奇骏感激道,「云飞,你对我的情意,我是深深的明白了。你看,我受到这样的打击,到头来,也只有你能宽慰一二。其余的人,都是镜花水月罢了。如今我对这世情,也算看了八九分透。」

白云飞说,「话不能这么说。你是一个温柔的人,虽然家里有钱,可对朋友从不跋扈,这就难能可贵了。像你这样的人,自然有许多好朋友,怎么就成了镜花水月?至于看透世情的话,你这样年轻,更没必要去提。」

林奇骏说,「你是宽慰的话。我知道,自己是个处处被人憎恶的,恐怕连生我的母亲,也憎恶我。」

白云飞听他提起他母亲来,怕他又想起伤心事,便故意把后面那一句,当不曾听见,缓缓说,「我不知道,你这处处被憎恶的想法,是从何而来。实在太过悲观。其实,关心你的人,自然是有的。」

林奇骏冷笑一声,「譬如?」

这一问,倒把白云飞问住了。

林奇骏说,「你为了开解我,拿着无中生有的话来安慰,我很感激。不过,如今你是不能自圆其说了吧?」

说完,长叹一声,满面怅然失落。

白云飞心里很不忍起来,对他说,「譬如宣副官,就很关心你。」

林奇骏一怔,看了他半晌,颓然摇头,「你又何必,用他来哄骗我这个可怜落魄的人。」

白云飞只能把今天到白公馆去见宣怀风的事,和盘托出,说,「他听了伯母的事,立即就说要来吊唁。你想,他是刚从医院里出来的人,虚弱的身体,竟愿意到有丧事的人家来,这片用心,可算是诚挚了。他又怎么不能说关心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