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3/8页)

伏传天性多思善感,容易与人共情,随时都能跟人感同身受。上官时宜早就发现他这毛病了,只因他不分善恶都一视同仁,并不会让情感左右自己的判断力,上官时宜也就没有强求他违背天性去修炼守心的功夫。

人不能违背自己的天性,身为师长只能顺着天性,徐徐引导。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伏传压根儿就没练过守心的功夫。临时抱佛脚,能有多大用处?

伏传也不想再弄出什么事故来。谢青鹤离他越远,他才能越正常。

至于说,与大师兄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不要放任这种误会?

都说日有所思,方才夜有所梦。那个梦里发生的一切太过离奇,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竟然会有那种想法,光是自己窝在阴暗处想一想,他都羞耻得想要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哪里敢说给谢青鹤听?

在暠县时,大师兄身中幻毒,不过是摸了他一下,就得把胳膊折了。

他梦里的事若说出来……

伏传瑟缩。

他可不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大师兄不要把他的唧唧和屁股一起折了。

伏传跟着谢青鹤走出来两步,听见里边的呜咽声,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伏蔚的下人早就被打晕在路边了,纵然没有晕过去,他们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求救。太极殿是绝对进不去的,拿命去拼都哭不到乾元帝跟前。褚皇后被幽禁在熙和宫,自身难保。谁能帮忙呢?

如今的未央宫中,没有任何人愿意冒着与羊妃作对的危险,来替伏蔚打抱不平。

何况,当初伏苍之死,伏蔚就真的干净么?

这样一想,各宫妃嫔皇子公主对伏蔚的遭遇冷眼旁观,也就特别理直气壮、心安理得了。好人看见好人受欺凌是会难过的,如果自己不敢出头,那么,假设被欺负的也是个坏人,心里就舒坦多了。

伏蒙带来的几个太监则堵在假山各处,不使人靠近围观。

其实,也没什么人敢来围观。有宫妃的仪仗远远地露了一个小角,许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很快就退了回去,仿佛从未来过。

伏蔚在假山里哀嚎了几声。

伏传能听见伏蒙在里边捶打了他几下,随后伏蔚就没声音了。

这让伏传觉得心慌气短。

他不懂。

乾元帝和妃嫔能敦伦,那是因为妃嫔都是女人啊。

男人和男人……为什么也可以这样?

对伏蔚来说,这是个不眠之夜。

不仅因为他遭受了此生最大的折辱,也因为在熙和宫幽居半年的褚皇后,终于传出了死讯。

据说天擦黑时,褚皇后就出气多、入气少了。

宫人向守卫递了消息,要请御医。御医提着小灯笼一溜小跑赶来时,褚皇后就殁了。

这倒霉的御医就得负责向太医院汇报情况,太医院的折子递上乾元帝御案时,熙和宫的奴婢都没能出得了门——后宫居然没人向皇帝禀报,褚皇后殁了。

乾元帝正在跟新晋的美人郗氏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就叫等一等吧,天亮了再说。

伏蔚住在皇子所里,能听见熙和宫的哭声。

他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斗篷,不顾宫人的阻止,摸黑走了出去。

伏传跟在他的身后。

伏蔚在流血。

鲜血从裤腿流出来,沾湿了他雪白的袜子,落在他的软底鞋上。

伏传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是这样行事。

伏蔚没有去熙和宫。

他没有带宫人,也没有提灯,在黑夜中走向了太液池。

他仿佛看不见前面的池水,以为那是一片平地。撞撞跌跌地走上前,一脚踩了下去。

池子掘来极深,靠着岸边也有五尺碧波。伏蔚掉下去就被没了顶。伏传伸手想要抓他,堪堪在抓住他的前一寸将手握紧,到底还是没有碰到伏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