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大争(37)(第3/5页)

不断的进出入魔世界,长久的冷眼旁观,使他总是抽离了为人的身份,站在世外仙山的远处,高高在上地悲悯世人。万物皆为刍狗,神仙岂有喜恶?渐渐地,谢青鹤的袖手旁观就成了习惯。

谢青鹤对此有了一丝怀疑。他的道心,一向坚固无比,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

往前追了快二里地,在山坳中出现了一片废弃的村庄,大多数茅屋都已坍塌,只剩下半间被焚烧过的石头屋子还能勉强遮风挡雨。谢青鹤在往里走的路上就陆续看见尸体,显然是伏传的手笔。

谢青鹤走过尸山血海,对尸体无动于衷。让他面色沉郁的是散落在四处的骨头。

都是人类的头骨,被熬煮之后,残留着与生骨截然不同的颜色。被砸碎的丢在了地上,保存完好的则像是碗一样倒着放在了地上、残壁上,盛着露水或是雨水。

谢青鹤一路往里走,突然往东边跨了一步。

在他面前是一扇坍塌的土墙,断墙上露出做梁的篾条,墙头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头骨碗。

那只“碗”太小。

它的前主人被迫将它贡献出来给人做碗时,大概只有不到两岁。

两岁的孩子能做什么恶?

是这个世道对他做了恶,是那群坏蛋对他做了恶,他才是最纯粹又无辜的受害者。

谢青鹤久久地看着这只碗,突然伸手将它拿起,用袖子拭去它上边的尘土与露水,拇指轻轻抚摩那早已被人啃得干干净净不剩一丝皮肉的白骨,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个孩子生前的笑脸。

伏传在前边招呼:“大师兄!快看!”

谢青鹤将那只小头骨拿在手里,循声去找伏传。

还残存半间的石头屋子是这群“猎人”的住处,充满了多人聚居的生活气息。

然而,这与正常人类的住处不同,檐下挡雨通风的地上挂着被切割后的人尸,用来御寒的除了兽皮、粗布之外,还有一些皱巴巴的人皮,饭桌上摆着人骨削成的筷子,墙上甚至有指骨穿成的帘子做装饰。

“大师兄,他们不会是吞星教的人吧?”伏传想起了当初误入杨柳河庄园的恐怖。

“他们是老吢人。”谢青鹤说。

“上古时老吢人定都于箢,应该就是这附近不远。他们将箢都的百姓称为‘和人’,箢都方圆十里的百姓称为‘甸人’,箢都方圆百里的百姓称为‘服人’,其余诸野生活的人,则是‘野人’。”

“对于老吢人来说,野人与禽兽无异。他们日常会猎食野人,祭祀时也会把野人当作牺牲。”

谢青鹤站在那间坍塌了小半的屋子里,看着墙上挂着的人指骨帘:“他们吃人有千年了。”

“史料记载,箢都被罗族所灭。那时候生活在箢都的人也都灭绝了,留在史书上的记载也就只剩下箢都二字。世易时移,现在桑山都已覆灭,这些吃人鬼反倒阴魂不散地活了下来……”

伏传听大师兄讲古,颇有些不平:“爱吃人的歪门邪道都跟蚯蚓似的,截成八断都能活。”

“他们也失去了自己的修法与传承。”谢青鹤看了满屋子的人骨帘子一眼,“只剩吃人了。”

“大师兄去过那个时代?”伏传好奇地问。

谢青鹤摇头:“见过那时候的魔。”他吞魔的时候会把魔类的生平经历记忆都过一遍,人类与魔类开始纠缠的时代一直到吞魔时,他横跨了无数个岁月,鲜少有他没见识过的时代。

就在这时候,谢青鹤发现西面墙上的骨帘颇为奇怪。

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伏传歪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大师兄,你怎么拿着个骨头?”

“给自己提个醒。”谢青鹤摸了摸那只被烹煮过的小头骨,就像是在抚摸那个无辜死去的孩子,“我今日对你说的多半不是人话,也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伏传眨眨眼,将小包袱解下来打开,说:“那我给大师兄装起来吧。这么拿着手里也怪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