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5页)

清明节时,小姝回了一趟西风寨,一则回去看看二位老人,二则去给春海烧烧纸。一到西风寨,老人婆就很客气地把她拉了进去:

“一走就是一年多,把我都想疯了。来,让我看看。”说着就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地看起小姝来,突然就把目光停在小姝的肚子上,小姝不好意思地说:“妈,看把你操心成这样,我这身子也没有响动。”老人婆没想到小姝还称呼她“妈”,这心里受活得很,心也一下就软去很多。

“不着急,这女人的身子有醒得早的,也有醒得迟的,你这么好的身子不可能不出喜。”

“我想也是,我们家的人都能生。”

夕阳西下时,小姝来到春海的坟上,也不烧香也不点蜡,双膝跪在春海的坟前,一个头磕下去就抬不起来,夕阳的余光勾画出这个好看的姿态。小姝抬起头,几朵扁竹根花正蓝汪汪地开放,两只蝴蝶戏语在花间。小姝看见花与蝶,又一个响头磕下去,感到了西风寨的春风把自己都吹得有些心花怒放了。

小姝怀上孩子以后,阿姝就担心得要死,一会儿怕胎位不正,一会儿又怕生个兔嘴或手脚不全,五官不端,发音不齐的,天天都在为小姝祷告。地宝却高兴得屁颠屁颠的浑身是劲。孩子还未入盆,阿姝就住进了地宝家,天天把小姝照顾得跟老先人似的,生怕出点万一。小姝发作那天,她又让地宝去县上请了妇产科的医生,兴师动众地像小姝要生一个宝贝一样。

那天,小姝生产得不顺。医生说,年龄大了,生产都这样,从发作到把孩子生出来,整整拖了两天,把小姝都弄得变形了,最后连力气都没有了。

小姝生下一个女孩,头发不好,像个秃子,但皮肤嫩白,五官秀美,是个美人坯子。地宝想,这小妖精,头发像春海,其余的都跟小姝一模一样,就是没有一点像自己,心里悻悻的。

虽不是男孩,但总是承接了地宝和小姝这两房的血脉,让这两房的人脉可以流传下去,大家都高兴。把这小妖精视为香饽饽,摸不得,打不得,饿不得,胀不得。自然,天宝就又住在官寨,阿姝就在桃花寨帮着照看外孙女了。

玉凤隔三差五地要过来抱抱孙子,天天说着快点长大哦,长大以后,我好给你找婆家的话,让阿姝和小姝都感动,只有地宝心里了然,找婆家,黄瓜还没有冒芽芽就说吃黄瓜了,心里不知想的啥。

孩子取名为宝姝。

摆满月酒的时候,小姝独独没有看见春水他妈,心里好一阵空落。

宝姝刚满一岁不久,小姝又生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生下来就傻痴痴的,眼睛连人都不会看,木木的,整个身子稀泥一样,提都提不伸展,这可把地宝和小姝急坏了,阿姝也不知咋的。

这一急,小姝的奶水就不够吃了,好强的宝姝天天不依不饶地守着妈妈的奶头,一有就去咂,有时咂得小姝钻心地疼,她也咬住不放,要不就去抢妹妹的那一只。小姝不忍让棉软的妹妹没有奶吃,就断宝姝的奶,宝姝就地下打滚,哭得死去活来,任何人都哄不住诓不好,小姝又只好把奶头气愤地塞进宝姝的嘴里,宝姝才咿咿呀呀地收住哭。

这么一个孩子,也不值得找人家取名,地宝就干脆把小姝和他的名字的头一个字都交给了老二。小地的名字寄托着他和小姝的很多东西。

小地的出生,打破了这个家庭刚刚营造的平静,也打破了桃花寨的人们对这个家庭的平衡,人们刚刚忘记的一些记忆碎片又闪烁着诡异的光,碎片的锋利再一次划伤了这个家庭的每一位成员。

最要强的还是宝姝,根本不准外婆去抱小地,好像小地是妖怪会吃了外婆,外婆即使恨她一眼,她都会打外婆的脸,向小地吐口水。全家人都在时,她只许爸爸、妈妈、外婆轮换着抱她,不准去抱小地。小地也十分理解一样,不管咋个做,都只是舔着口水,木痴痴地一点表情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