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愿(第2/3页)

“姑娘或如我,而我如沙堡。”

他偏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贺思慕:“我生前是沙,身后是沙,唯有一刻为堡垒,也只需为这一刻而活。”

百年以前如何,百年以后又如何,即便世间有轮回他重活于世,那也不是他了。

贺思慕瞧了段胥片刻,他站在阳光灿烂处,蛛丝一样密集的风缠绕在他身上,就像是茧子里的蝴蝶。

她内心感叹着,凡人嘛,不过百年的寿命,终究还是堪不破爱恨情仇。面上却露出敬佩的神色,拍手称赞。

段胥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糖人上,他说:“方才我就想问了,姑娘手中的糖人,画的可是……”

“神荼,沉英还有个郁垒的,两位门神大人。”贺思慕晃晃手里那个被她舔得没了半个肩膀的糖人,道:“前段时间半夜撞了鬼,沉英一直怕得不行。今日从孟校尉那里多拿了些饴糖,我就画了俩门神,据说恶鬼都怕这个,拿来驱驱邪。”

她说着,一口便咬下了神荼糖人的半个脑袋。

段胥忍俊不禁,他抱着胳膊摇摇头,却见贺思慕举着那糖人递给他:“要不要尝尝。”

那琥珀色的糖人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仿佛宝石一般闪烁光芒。穿过糖人的缝隙可以看见她的笑脸,坦荡而热烈。

段胥于是伸出手,掰下她未曾荼毒的糖人左脚放入嘴中。他微微皱眉,继而笑开:“贺姑娘,太甜了。”

贺思慕靠近段胥,逗他道:“将军,是说什么甜?”

眼前的姑娘面色冻得泛红,笑容却甜美。

少年的眸光闪了闪,但仍然波澜不惊道:“糖人。”

“甜吗?”

“甜得过头了。”

“各人口味不同,谁让我嗜甜呢。”贺思慕又咬了一口糖人,她看向远方冰冻的关河,突然说道:“四日后十一月初八,亥时东风夹雪。”

段胥明了,俯身行礼道谢,便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一定要去吗?”

段胥抬眼,便见那姑娘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眼里又流露出一丝轻微的悲悯。

“我听孟校尉说将军大人本不是踏白的将军,临危受命而已。以您的显赫身世,多做斡旋,应当可以脱身回京。”

段胥叹息一声,道:“你们怎么都这样,让我觉得仿佛是在螳臂当车,好生悲凉。姑娘放心,小时候我算过命,先生说我这一生将会逢凶化吉。”

贺思慕想,这人从给事中,宰执候选人到翊卫郎到边关郎将到生死一线的将军,可是尽逢凶了怎么没见化吉呢。

“你这不是螳臂当车,又是什么?”

段胥微微一顿,轻松地笑道:“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贺思慕只好点点头,顺便吃掉了最后一口糖人。

这倒是没错,没有强悍的命格如何驾驭破妄剑呢?

小将军可别死啊,破妄剑的主人,应当不止于此吧?

段胥一路将贺思慕送回了她的小院,远远地就看见沉英抱着膝盖,乖巧地坐在门口四处张望,见了她便两眼放光地跑过来。

这孩子自从上次遇见恶鬼后,越发粘人了。

贺思慕告别段胥,牵着沉英走近院中,漫不经心地说:“糖人吃完了?下次还想吃什么?”

“还想吃糖人!小小姐姐这次糖人画得真好,就是太淡了,都没有什么甜味。”沉英最近养得圆润了些,拉着贺思慕的手撒娇。

贺思慕的脚步顿了顿,她低头看向沉英:“没什么甜味?”

沉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没怎么吃过糖,又实诚得很,他说不甜应就是真的不甜。

方才段胥说这糖人甜得过头,难道只是玩笑?

她心中一动,蹲下来对沉英道:“今天送我回来的小将军,他的袖口是什么颜色的?”

沉英想了想,举起手指天道:“蓝色的!天空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