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9页)

“当然不是,”穆罕默德生硬地答道,“夏天可以走‘黄油小路’。”

“指给我看。”

穆罕默德的手指画出一条十分复杂的路线:以五狮谷东侧为起点,经过一系列高地山口与干枯的河流,之后向北进入喜马拉雅山脉,最终于人迹罕至的瓦罕走廊入口附近跨越边境,继而转向西南进入巴基斯坦的奇特拉尔。“努里斯坦人就是走这条路将黄油、酸奶和奶酪运进巴基斯坦。”他笑着摸摸自己的圆帽,“帽子也是在那儿买的。”这倒提醒了简,它叫作奇特拉里小帽。

“那好,我们就走这条路回家。”

穆罕默德摇摇头:“走不了。”

“为什么?”

卡米尔和马杜拉心照不宣地笑了,简没有理会。片刻之后,穆罕默德开口:“首先是海拔问题。一路都在冰线以上,终年积雪不化,夏天都没有活水。其次是地貌。那里坡陡径窄,很难找到路,连当地人都容易走丢。最麻烦的是人。现在那里叫努里斯坦,以前叫卡菲里斯坦,因为那里的人不信神明,还喝酒。现在他们信了,但还是会耍些欺诈抢劫的手段,有时甚至会杀路人。西方人走这条路不安全,更别说是女人。只有青壮年可以试试,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没了命。”

“你们会派护送队走这条路吗?”

“不。等南部路线重开了再出发。”

简观察着那张英俊的脸。看得出来,他没有夸张:每句话都是干巴巴的现实。她站起身,开始收拾地图。回家变得遥遥无期,她失望透顶。山谷里的日子突然令她不堪重负,她很想大哭。

她将地图卷好,强迫自己保持礼貌。她对穆罕默德道:“你可是离开了好一阵子。”

“我去了法扎巴德。”

“那可不近。”法扎巴德是远在北部的重镇。那里的抵抗十分有力,军队发生了暴动,苏联人没能掌握住。“很辛苦吧?”

这是一句礼貌的问候,实际上是问“你好吗?”。穆罕默德的回答同样礼貌:“我还活着!”

简夹着地图出了门。

院里的女人们战战兢兢地看着她走过。她朝穆罕默德的妻子哈利玛点点头,她有一双黑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给了简回应。

游击队近日来经常在各地奔走。穆罕默德去了法扎巴德,法拉的哥哥去了贾拉拉巴德……简想起达奚特-里瓦的一位病人说过,她的丈夫被派去喀布尔附近的帕格曼。萨哈拉的小叔子尤瑟夫·古尔被送去喀布尔另一端的洛加尔谷。这四处都是反抗重地。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简暂时忘记了失望,转而想要弄清发生了什么。马苏德逐一派人送信给诸多反抗力量的领袖,甚至有可能是所有的反抗领袖。这就发生在埃利斯到达五狮谷后的不久,难道是巧合?如果不是,埃利斯的目的何在?美国可能想与马苏德合作,形成统一的反抗力量。如果所有的反抗军联合起来,也许真能有所作为——甚至能暂时攻占喀布尔也不一定。

简回到家中,将地图扔回柜子里。香塔尔仍在熟睡,法拉在准备晚饭:今天有面包、酸奶和苹果。简说:“你哥哥为什么要去贾拉拉巴德?”

“别人派他去的。”言语间透着“显而易见”的意思。

“谁派的?”

“马苏德。”

“派去做什么?”

“不知道。”简问这样的问题让法拉很惊讶:男人怎么会告诉自己的妹妹出门做什么?这么想也太蠢了。

“他是去办事、送信,还是什么?”

“不知道。”法拉有些不安。

“算了。”简笑了笑说。全村的女人当中,法拉是最不可能了解真实状况的一个。那最有可能的是谁?当然是萨哈拉。

简抓起条毛巾便往河边去。

萨哈拉已经不再为丈夫的死而悲痛,但也少了许多往日的活泼,不知她何时才会再婚。在简眼里,在阿富汗见到的夫妻中,萨哈拉和艾哈迈德似乎是唯一真正相爱的一对。然而,萨哈拉是个性欲旺盛的女人,没有男人根本活不下去。艾哈迈德的弟弟——会唱歌的尤瑟夫跟萨哈拉夫妻住在一起,十八岁还没有成婚。村中妇女们猜测尤瑟夫可能会娶萨哈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