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2/3页)

迎着朝阳,少年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却掷地有声,尤其是最后一句,“天大谬论”四个字仿佛石破天惊般,砸在在场诸位脑中,就连身为夫子的秦睢都为之一振!韩宁如此斩钉截铁地否定圣人之言,狂妄吗?他说错了吗?不,恰恰相反,若按照众人亲眼所见,再加上反推,这一推断完全洽和逻辑,且无法反驳。

若是反驳,难不成你要狡辩,那是眼睛的错觉?然而人家谢山长为了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连望远镜都给搬了过来……

“啪啪啪”,鸦雀无声的海边礁石群旁,响起了谢时清脆的掌声。谢时笑道,“说的好!韩宁说的,正是我要说的,做学问之人,就是要有这种敢于挑战权威的精神,圣人之言皆对吗?不尽然吧,圣人又非神仙,又如何能毫无过错呢?况且谁说神仙就不会犯错了呢?”

“若是圣人说的都是对的,那要我们后来人有何用?就像草木枯荣,生老病死,世间万事万物非静止不变,而都是永恒发展的,社会亦然,人亦然,真理亦然,真理的发展是一个过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无法经得住实践检验,皆为谬误。”

底下站着的薛笙神情一肃,口中无声默念谢时的话,“真理的发展是一个过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没有文绉绉的辞藻堆砌,仅仅是大白话,却简直犹如醍醐灌顶,振聋发聩,这是何等的圣人之言!微言大义!此刻,薛笙望着礁石上大袖鼓鼓,从容不迫的谢山长,仿佛在看坐而论道的先圣贤者,油然而生濡慕和景仰。

在众人心中留下一颗炸弹,谢时却是话锋一转,不慌不忙地丢下了第二个雷,“破而后立,既然我们‘格物’证明了,我们脚下所站的大地不是一块四方大陆,那么大地应当是哪种形状或者形态的呢?”

“据肉眼观测到的船只景象可得,大地应当是弧形状的,或者甚至就是一个球,对吗先生?”一道清冷稚嫩的声音出现回答了谢时的提问。谢时抬眼望去,见是一名瘦弱纤细的少年,长相分外清秀,背挺得笔直,见谢时望来,也不怯场,而是拱手行礼,谢时点头,笑了,“可是薛笙?”

薛笙显然没料到谢时竟然认得自己,不由得地有些受宠若惊,恭敬道:“是的,学生薛笙,请先生赐教。”

“听秦夫子道,你在数理、几何、天文上的天赋甚高,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谢时夸了夸答对问题的小孩,又让人搬来提前准备好的小黑板和粉笔,直接当场开讲。

嘴上说理,有些空间思维能力差的学生便难免难以理解,谢时在特制的黑板上用粉笔刷刷刷,画了几个示意图来辅助理解。果然,图一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为何薛笙会断定大地是弧形或者是圆球!因为只有这两种情况,才可以解释他们所观测到的船体和桅杆为何出现时间不一样。

“至于到底是弧形状还是球状?就得诸位继续格物以致知了。”谢时说到这,想起著名的麦哲伦环球航行,开了一个玩笑:“若是我们中哪位学子有兴趣穷尽这一奥妙,可以乘一艘大船一直往东边走,看看是绕一个圈回到原点,还是船行到世界尽头,掉下去了。”谢时此刻绝对不会想到,他这一句玩笑,使得后世史书上多了一个伟大的航海家。

当然,后世史书对谢时这一堂格致课记载有另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史称“游浦论道”,在这一场讲会上,年轻的谢子通过观测海上船只现象,彻底打破了“天圆地方”论,提出了地乃球体一说,即“地球说”。

很快,这一场惊世骇俗的讲会之上谢时所揭示的观点不胫而走,迅速在南方儒士学林中传开来,谢时由此逐渐声名鹊起。之后,谢时的每一堂“格致课”皆人满为患,不仅是书院的其他班的师生都来围观,就连周遭的其他书院师生和附近儒生都纷纷闻名前来,只为一探格物致知一说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