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5/9页)

“虽说你是女孩儿,但也不能太过斤斤计较。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是你这样刺猬般,才叫人不好亲近。”

他每多说一句,南音的脸就白一分,不得不用力攥紧手心的络子,才勉强压制住了生出巨大波动的心潮,“阿兄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慕致远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重了,南音有意疏远的态度让他太不舒服了,一时情急,才道出这些话。

“倒也不必想太多……”他说,“我只是觉得,不该一直活在过去,更不该活在仇怨中。”

南音闭了闭眼,再睁开,“那我也有些话和阿兄说。”

她转头看来,分明隔着一层白翳,却让慕致远有种被盯住的感觉,心头微窒,竟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阿兄比我年长,一定更了解当初阿娘在府里的处境。你告诉我,是阿娘托梦让你原谅她们,放下仇怨的吗?你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是指无论旁人做了甚么,只要他主动认错了,就一定要原谅吗?阿兄不是我,既没经历过当初险些目盲的痛苦,十多年来也不知患有眼疾的不便,又凭什么对我说不要斤斤计较?你觉得,我不出门只是纯粹在闹脾气吗?”

她胸口的起伏剧烈了些,那块刚打好的络子几乎被捏得不成型,“我患眼疾的第二年,鼓起勇气去太学寻阿兄,被你的同窗看见,他们都笑话阿兄有个瞎子妹妹,阿兄就对我说,不要再去太学看你了。在那之后,慕笙月却时常去那边找你……”

她的声中,含着再也无法压抑的情绪,“阿兄说,我还要如何做,才能亲近你——”

南音不想哭的,她以为自己可以放下阿兄,因为已经有许多爱护她的人了,她不必再在意这些年累积在心底的委屈。可是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她才发现脸上和手心都是一片湿润,络子完全被打湿了。

她别过头,不想在慕致远面前示弱,没做拭泪的动作,任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头依旧抬着,没有垂下。

唯有身体控制不住的反应,让她单薄的双肩微微颤抖。

慕致远呆住了,甚至有些结巴,“我,你定是记错了,我怎么会这样说……”

他是真不记得了,他竟说过这样的话?慕致远觉得,定是妹妹多年来对他和笙月交好有怨,在心底臆想出了这些话儿。

可是瞬间沉重的心告诉他,事实好像就是如此,他的确对妹妹说过那样伤人的话,怪不得她再没去过太学,也不曾主动到他院子里去看他,而是一直在静静地等他。

南音质问的那些话,他也一个都答不上来。

“就、就算我说了那些话,那是年少无知,对不起,南音……”慕致远低下头,说这些话时嘴唇都是颤抖的。

他到底还是普通人,仍有羞耻心,长年以来用各种理由蒙蔽自己,连自己都不觉得做的那些事有错。此刻被南音质问,就好像被一层层扯下了遮羞布,让他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在南音眼中,他竟从未好好当过一个兄长吗?

屋外,青姨已经红了眼眶,娘子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儿,怎么就在心底压着这么多委屈,连她们都没说过。

慕怀林站了许久,把兄妹俩的对话几乎听全了,此时也是眼中热意翻滚。

从夏氏那儿听了许多,他本就觉得自己可能误解了南音,没想到这会儿还听见了她的心迹,那一声声,同样是对他的质问。

南音今岁十六,这十六年来,她到底是如何过的?上一辈的恩怨本就不该牵扯到孩子,他当初是有多糊涂,才叫自己的女儿变成这样?

想到她的眼疾,想到她多年来遭受的欺压,想到她内敛到几乎自卑的性格,慕怀林就越发心痛。

南音说致远不是好兄长,他又何尝是个好父亲!他待她,只怕比一个陌生人都好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