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15/16页)

记得她八岁那年,第一次学着甩银链时,手背也划出过一道深深的血痕。

姑姑还没说什么,戚云柯已经哎哟连天的冲了上来,抱着小小蔡昭心疼的不行,还责怪蔡平殊太狠心,“孩子才几岁,她还小呢!”

蔡平殊无语:“当初我跟你结拜时,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婆婆妈妈。”

姑姑说,她与师父之间真是彼此什么糗态都见过了——

戚云柯被母熊一巴掌拍去一块裤料,露着半边臀部满林子逃命;女扮男装的蔡平殊被彪悍的花娘逼到无处可逃,只好剃头表示要出家,谁知刚剃到狗啃状,花娘却移情别恋了。

少年戚云柯,以为这种嬉笑玩闹的日子是无穷无尽的。

可惜人到中年,他俩一个成了琐事缠身的青阙宗宗主,一个常年卧床,病骨支离,肆意欢笑江湖岁月遥远的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于是戚云柯就将小小蔡昭放在肩头,在小姑娘清脆的欢笑声中满街晃荡,然后将外头见到的听到的趣事一桩桩讲给家中的蔡平殊听,一室欢笑。

可惜,昔日放在肩头的孩子,偷袭重伤了戚云柯。

“第五鞭!”

蔡昭重重咬在嘴唇上,唇肉裂开,铁锈味盈满唇齿;她听到了自己骨骼挪动的声音,是鞭伤至骨了吗?仿佛是活鱼被逐一拔掉鳞片一般,她感到背部的皮肉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只有皮下的筋肉持之以恒的痛楚扭曲着。

她还听见李文训的声音,似乎没之前那么稳了。

为什么今天周伯父没有来呢?

姑姑说,年少时的周致臻真真是俊雅风致,难描难绘,不知是多少女儿的梦中人。

蔡昭忍不住好奇,既然如此,姑姑当初为何迟迟不肯履行婚约呢?

蔡平殊幽幽叹息,没有回答,眼神郁郁幽远。

人为什么要喜欢错的人呢?

要是姑姑能喜欢周伯父,是不是后来的遗憾都不会发生了?

和成为废人相比,闵老太婆也不是很难对付啊。

那个慕正扬,长的什么样?

是不是像他一样,高高的鼻梁,俊美的眉眼,欢喜的时候嘴角含笑,眼神温柔,气恼的时候冷笑连连,一张嘴能气的人跳脚。

“……第六鞭!”

疼到极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干裂的唇间嘶嘶的喘着气。为什么,明明痛到指尖都麻痹了,依旧能感觉到心头的酸涩发堵。

眼前金星四溢,仿佛幼年夏夜乘凉时乱飞的萤火虫。

小小的蔡昭将破皮的小手举到姑姑眼前,呜呜哭泣,“我那么喜欢小黄,它为什么要咬我,呜呜,我以后再不喜欢小猫小狗了,呜呜……”

姑姑声音温柔,“昭昭呀,喜欢不是错。倘若发觉喜欢错了,想办法改过来就是了。”

“这个世间很美好,永远别因为害怕,就不去喜欢了。”

泪水涌出,蔡昭哽咽到无声哭泣。

于是她想,实在太痛了,想些高兴的事吧——

想想五月春深时,落英谷漫天的花海;想想晚霞初上时,从镇头到镇尾的饭菜香气;想想冬雪累枝时,全家人大笑着打雪仗……

他不会打雪仗。

隆冬时节的瀚海山脉也是大雪及膝,然而他从没打过雪仗。

慕父好静,成伯年老,连十三在外学武,他没有同龄人,他的童年无多欢悦。

雪岭上时,她顽皮的塞一把雪到他后颈时,他呆呆的竟不知立刻捏雪球反击。

白雪皑皑的山头晶莹剔透,他笑起来那么欢悦,比艳阳还耀目明媚。

他不是坏人,她也没有喜欢错人。

但是,他们只能到这儿了。

背后又是一阵淋漓的剧痛。

她视线模糊,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失去意识前,她模糊的想着,希望他以后夜里在屋中留盏小灯吧。

不要强撑着害怕入睡,那样,容易做恶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