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5/6页)

张楠是在追踪的路上听见保良用她的手机给一个叫金探长的人打电话,才明白他们正在跟踪的,是一个姓马的嫌犯。金探长问了他们所在的街区,嘱咐他们既要跟住,又要注意隐蔽。他还问到了张楠,保良告诉他他是坐在他女朋友的车上。金探长让他们务必镇定,他们会马上赶过来的,他们只要跟出下落即可,不必采取其他行动。

街上的交通高峰已过,前面的出租车又开得较慢,盯住不丢不算太难。特别是那辆的士开进一条熟悉的小街时,保良马上放下心来,因为他发现这条街就是小乖的故居,这里十有八九,就是马老板此行的终点。

出租车果然在小乖住的那栋楼前停了下来,马老板下车走进楼去。保良便让张楠把车停在离那楼房不远的一条便道上,熄灯熄火,静息等待警察的到来。

这条街很静很静,车辆很少,行人寥落。

车子里也很静很静,静得任何衣服上的细小窸窣,都能撩动敏感的神经。

保良的内心,在蓦然而至的沉默中却并不能静,他试图用轻松的语言,淡化两人之间实际存在的别扭和隔膜。

“你一个星期不回我电话,我都急死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理我了。”

张楠也开了口,她迟疑了片刻才回应了保良的试探,她的语速和声调,都没有达到保良期待的热度,她的回答,实际上是在缓慢地画着一个圆圆的问号。

“保良,你知道吗,我们家以前请的那个小保姆,人长得非常干净,不用开口说话,光看她的眼睛,也知道她有多么单纯。她来我家的时候,全部财产只有随身的一只小包。在那个小包里,只有两件换洗的衣裳,但却装着一本厚厚的旧书,那是高尔基的《我的大学》。连我父亲,一个读了一辈子书的教授,都对这个女孩肃然起敬。四个月以后,这个女孩走了,她认识了一个有钱的建筑工头,她去给那个工头当了二奶。所以,好多人都跟我说过,现在的人,越年轻心里就越复杂,想法就越现实。二十来岁的人,很少看重精神上的快乐,不需要寻找精神的家园,只有现实的利益,才会让他们真正激动,才会让他们全力追求,因为社会现实对他们的训练和熏陶,难以更改,无法战胜。”

张楠的话让保良也沉默了片刻,他说:“你是说,我也是这样的人?”

张楠依然回避了正面的回应,她继续着自己未尽的表达。

“好多人都跟我说过,当你看到一张单纯的面孔,一副清澈的眼神,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你千万不要以为,这些看上去如此真实的东西,肯定都是真的。你千万不要据此展开浪漫的遐想,因为这一切可能仅仅是一种表象,这个表象背后的自私和心计,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肮脏。”

保良打断了张楠,他因为感到屈辱,不得不变得愤怒:“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如果你真的这样看我,那你让我下车,你也可以走了,谢谢你今天帮我。”

保良拉开车门,张楠却又叫住了他。她从车子的后座上,拎过一只手提的皮包,从她用力的动作上可以看出,这只皮包里装了重物。她把皮包放在保良的腿上,说了句:

“拿着这个。”

保良的腿,被皮包的重量压着,他问:“这是什么?”

张楠看都不看保良,自语般地说道:“就是你想要的。”

保良怔了一下:“钱吗?我不要了。”

张楠说:“拿去吧,如果你父亲真的需要。”

保良不知所措,争吵刚刚开始,结局便戛然而至。这个意想不到的结局让保良的愤怒顷刻化为惊愕,让他面对此景不知如何言说。

好在张楠很快接着说了下去,没让保良的尴尬无限延续:“我说过,拿出五万块钱对我不是问题,我的问题是,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够证明,我确实得到了一个真实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