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8页)

正犹豫,易水寒在背后一推,沈天涯只得迈步进了屋。游长江也不让坐,任他俩站在屋中,自己进了厨房。沈天涯打量了一下简陋的家具,发现身后就有一张木制沙发,放低屁股坐到了上面。还没坐稳,游长江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了,里面有一小盆热水和两只盛了清水的口杯。游长江把托盘放在桌上,说:“两位净身净心吧。”

见沈天涯没有反应,易水寒在他耳边说:“茶为草中英,性洁不可污,茶道中人饮茶之前是要净手和嗽口的。”沈天涯平时口渴了,面前有茶有水,端杯就喝,哪有如此讲究?今天看来遇到真士了,只得学乖,像易水寒那样,洗手,嗽口。

这一下,沈天涯以为主人该递茶水上来了,不想游长江却去开了客厅旁的耳房,请两人人室。易水寒一旁说:“天涯,今天长江可把你当成贵宾,要请你到一般人不让进的茶室喝茶呢。”沈天涯说:“我何德何能,担当得起游作家如此大礼?”游长江笑道:“不是沈处你提供素材,我写得出那篇文章么?”沈天涯说:“那是游作家你有才思嘛。”

来到茶室门边,沈天涯怕出丑,让易水寒先。易水寒也不客气,脱了皮鞋,换了门边的布底鞋,先躬身,后抬腿,迈上茶室。原来茶室里面的木地板比外面高了近尺的高度,加上门框低矮,人向上迈步时,必须把头低下去。沈天涯不知这个高门坎矮门框是否也是有规矩的,站在门边泥了一下。易水寒看出他的疑虑,笑道:“这矮门框高门坎,是要让人在进入茶室前放低姿态.先学会虔诚和自谦。”沈天涯想,果不其然。低了头,小心往茶室迈。

茶室不大,也就六七个平方的样子。三面板壁墙上有几幅带着抽象味的蜡染画,另外还挂着一只土家族的锦袋和一只缠了红绸的洞箫。窗户不大,蓝色家织布窗帘已被主人挑了起来,可望见远处逶迤而过的昌江。

打量着茶室里朴素而淡雅的布置,沈天涯坐到了木根做成的矮几上。前面的茶桌凹凸分明,主边是用来司茶的左高右低的斜坡,中间是放置茶盅茶壶的月型平台,四周还有客人搁茶杯用的像是托盘却不圆也不方的小墩。最显眼的是主边一侧的那座弥勒佛,永远是大肚能容笑口常开的样子。把头偏到低处,才发现这只茶桌原来也是一只大根雕,六只桌脚都是骨胳暴突,弯弯扭扭的大树根,沧桑,拙朴,古意深沉。

见沈天涯直将茶桌端详,易水寒又在一旁介绍道:“这是年前长江花三千元从昌永县一位根雕艺人那里购得的,可是万年黄杨老根了,若在别处,不掏个三万五万那是到不了手的。”沈天涯不免啧起舌头来,说:“想不到你们这些茶道中人还真是讲究。”

两人说话的当儿,游长江抱着一只粗大的四尺见长的老竹筒,将水倒入一只提梁铜壶里,然后坐到电炉上。易水寒又发话了,对沈天涯说:“为了请你喝茶,上午长江特意到城外的碧云山背了一竹简碧云泉水回来。”沈天涯说:“真难为游作家了。不可用自来水将就将就?”易水寒说:“烹茶用水是很有学问的,陆羽在《茶经》里说过,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山水就是泉水,甘而洁,活而清,烹茶属于上品。”

铜壶里的水开始沸腾了,游长江用竹制茶匙从茶罐里撮出数匙茶叶置于宜兴紫砂茶盅里,再去提壶,准备泡茶。易水寒刚才那一番点拨,沈天涯已经有些开窍.知道游长江的一招一式都是有讲究的,回头又向易水寒讨教。

易水寒于茶道其实也就懂点皮毛,知道言多必失,不肯多嘴了,要游长江讲解。游长江却说:“别听水寒瞎说,饮茶靠的是心领神会,哪有那么多穷讲究?”易水寒说:“长江你别保守了,给天涯说说茶经吧,我也好再在一旁领教一回。”沈天涯也说:“是呀,我们是诚心向你讨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