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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副镇长就喊:白主任,白主任!镇政府的干部跟着过来的有白仁宝、翟干事,还有会计出纳。白仁宝说:我在这。马副镇长说:救人要紧,啥事都可以出,千万不能出人命,镇卫生院没条件治人,往市里送!你去大工厂那儿找唐主任要辆车,你再陪着元家的谁就去市上,一个小时和我联系一次。白仁宝说:我可以去市上,会随时把情况给你汇报,但老唐那儿我要不来车,还得你出马。马副镇长说:啥事都得我出马?!
马副镇长一方面安排人去通知元家人来这儿等着,一方面让带灯和竹子去薛家把拉布带到镇政府调查事因,然后他和白仁宝去了大工厂工地。带灯却叫住了马副镇长,说:要不要给书记镇长汇报?马副镇长说:这事我早考虑了,应该汇报,事情再大不可怕,怕的是出了事不汇报,那就是咱的错。可我也想了,王后生的事咱汇报了,接着再汇报这打架的事,显得领导不在咱就压不住阵脚了。有许多事情往往是危机同时也是机遇,拐弯处能超车,王后生的事咱们已经处理得非常圆满,咱们也有能力把这打架事处理好。何况,元老三现在还没有死。带灯说:元老三要是死了呢?马副镇长说:所以我让尽快把人往市里医院送么。先压住,元老三只要不在樱镇地盘上死,就先不汇报。
带灯和竹子直接到薛家的钢材店里来。
大土场子
薛家的钢材店在镇东街村和镇中街村交界的老槐树下,那里是个大土场子。大土场子虽然不属于薛家,但谁也没在大土场上碾麦扬谷堆禾垛子,甚至也没人去那里和泥拓坯,推碌碡轧过芦苇眉子,薛家就堆放着大量的长短粗细不一的钢筋、铁丝、水管子、模板和搭手脚架的钢管、包铁。大土场后就是院子,院子很大,有厅房和厢房,还有后院,院门是大铁门扇,吊着虎头大铜环,门头上写了钢材店三个字。大铁门十分沉重,开合时得使大力气,但似乎没合过,日夜敞开,没听说过有贼进去过。
带灯和竹子从未去过薛家,她们从卫生院门口往钢材店去,后边就跟随了一伙人。经过镇街的时候,镇街上几乎人人都知道拉布打了元老三,把元老三打坏了,镇政府带灯主任和干事竹子去要找薛家了。于是,他们觉得这会有热闹,就要看热闹。吃喝店的王万年给人讲,那棵老槐树是几百年的老槐树了,那大土场也是历来出怪事。比如,清末年间,镇上土匪周世娃那时势力最旺,他家人常在老槐树上系了秋千荡,有一次他三姨太荡秋千荡到最高时,一用力裤带断了,裤子掉下了,周世娃嫌丢人现眼,一枪就把三姨太从秋千上打了下来。比如,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樱镇是红白势力拉锯地区,共产党的游击队来了,在老槐树上挂过国民党镇长的头,后来国民党的保安队也来了,在大土场上铡过游击队的政委。比如,文化大革命中在那里批斗过镇党委书记,镇党委书记在垒起的两张桌子上晕倒了栽下来,从此瘫在炕上。那是块水土硬的地方,所以一直没人在那里盖房,只有换布说:啥地方还有镇不住的?!他们兄弟俩筑起了院子。王万年给人讲着,有人就说薛家是能镇住这地方的,开了钢材店,生意红火么,而且元家几十年谁惹过,拉布就敢去打他元老三了。有人却也说镇政府能允许这样把人往死里打吗,薛家的水土硬能硬过镇政府?!说什么话的都有,谁的话又都不能肯定,他们就跟随着带灯和竹子,去看热闹。
王万年又说:肯定有热闹。当年老槐树上挂着伪镇长的头,看的人里三层外三层,那头挂着,嘴里还夹着他的生殖器。铡那个政委时,看的人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那政委被按在铡刀下了,在喊:共产党万——,铡刀按下去,头滚在一边了,还说出个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