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Sometimes ever Sometimes never(第4/5页)

我的脑海沉寂无声,心脏一阵阵绞痛,产生所有感觉的这两个器官之间似乎断了联系。

走出宾馆,一直走,漫无目的,走到大排档一条街。角落有家生意冷清的炒饭摊子,我坐下来,肚子并不饿,只要了一瓶白酒。

喝了几口,胸口灼烧,眼泪莫名其妙开始滴落。

林艺的电话再次响起,我接通了。

我有些醉意,说:“你好,请讲。”

林艺沉默一下,说:“宋一鲤,我们必须离婚了。”

我说:“我不同意,你去法院好了,告诉法官,说你出轨了,对不起我,然后我就告诉法官,没关系,我原谅你。”

这段话流畅又冷漠,卑微又残酷,简直技惊我自己,能把路封死到这个程度,我超常发挥。

林艺说:“我怀孕了。”

头顶雨棚乒乒乓乓,我能听清每一滴雨水砸在布面上的声音。远处有个酒瓶被砸碎,隔壁女孩嬉笑着点烧烤,一辆出租车冲过马路,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对面三楼一盏灯灭了,无声无息,那扇窗户陷入黑暗。

我的心脏不痛了,没有了,就这么活生生地消失了。

他们说,眼泪的原料是血液,所以别哭。我哭不出来,我的心脏没有了,我的血液没有了,我的眼泪没有了。

四周人影晃动,我痴痴地看着挂断电话的手机屏幕,心想,我为什么没有死。

面前多了一碗炒饭,我抬头,老板拍拍我肩膀。“我请你的,吃点东西再喝酒。”他用围裙擦擦手,“男人哭成这样,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也不应该问你,请你吃碗炒饭,撑住啊。”

我大口大口吃着炒饭,用力咀嚼,用力吞咽。咽不下去,就喝一口白酒把饭冲下去,什么都不愿意想。

暴雨如注,临街的一桌青年敲着杯子唱歌,还把酒瓶丢向马路,行人纷纷闪避。老板拿着炒饭过去劝说:“我要收摊了,送大家一份炒饭,交个朋友。”

一个光头扬扬下巴。“赶我们走?”

我翻转酒瓶,已经空荡荡,啪地丢到脚下,摇摇晃晃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死死盯着隔壁桌。

老板赔笑道:“我没这个意思,就怕楼上报警,那多不好……”

光头将他推倒,老板的帽子掉在地上,被风飞快卷走。光头说:“今天我们不喝高兴,谁都别想走,拿酒!”

老板爬起来,说:“兄弟,给个面子……”

光头揪住他的领子。“你算什么东西,我要给你面子?”

老板努力掰他的手。“我不算什么东西,你别跟我计较,这样我给你们打八折好不好?”

光头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你这态度,还想收钱?”

“放手。”我站起来。

“啥?你再说一遍?”光头看向我,他身后的朋友站起来。

我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脚一滑,差点没站稳,赶紧扶住桌子,指着他们说:“他妈的聋子啊,我让你放手。”

接下来发生的事,从我的视角看,所有东西都在翻滚。雨夜的天空,墨绿的雨棚,飞来飞去的酒瓶,惊慌的面孔,像毕加索画中的旋涡,全部扭曲,全部旋转,全部破碎。

桌子都被撞翻,我抱着光头滚成一团。

青年们的拳脚在我身上落下,奇怪的是竟然不疼。我手脚失去控制,只是死死搂住光头,用尽一切方法,挥空了就用头撞,撞晕了就用脚踢。

我俩在地面扭打,几乎要滚到马路上。老板惶恐着大喊别打了,我根本不想停手。打啊,我还没打过人。父亲离开的时候,我不知道打谁。母亲跳楼的时候,我不知道打谁。他们说,就是因为我,这个家才会死的死,没的没,那么,打死我吧。

有人操起塑料板凳,砸向我的后背。

打死我啊,有本事你们打死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