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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抓紧准备,首先是卫生,翟小莉你们几个‘坤角’可要听好了,戒指、耳坠统统给我去了,只准化淡妆,不能把嘴唇抹得跟吃了臭槟榔似的。你们几个和尚也不要笑,长头发、留胡子的今天立马坚壁清野、留短剃光。档案内勤负责把学习园地布置好,让写字漂亮的抄几份心得体会,警务制度、文明用语一律上墙,我说过多少次,户籍室要放上自动取水机和一次性口杯,群众来了得有个坐的地方。”

讲话人说到这儿起了身,大概发现身后的门开着,迅速关闭了房门。严鸽在那人转身的一瞬间,认出他就是当年分局刑警队的马晓庐,不知什么原因调到这里当所长了。

关了门,声音听不清楚了,严鸽不甘心,在院子里观察了一番,蓦地看到门后刚才民警扔下的那本书,她走过去捡的时候,发现靠房门后一扇窗户洞开着,隐隐传出了里边的讲话声。

“你们不要以为新局长是扎小辫的就不在乎,要知道人家可是吃过大盘子荆芥的,在咱们市干过刑警、法医,玩过技侦、外线,读过法学研究生,在刑法学方面有很深的造诣……”讲话被一阵哄笑打断。有人插话,“所长,不是‘造纸’,是造诣。”“废话,别自作聪明,我是有意在考你们的。”

接下去还是马晓庐的声音:“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懂,警服一穿就风度扁扁(翩翩〉的,不知自己吃几个摸、喝几碗汤了,我正式告诉你们,从今天起要严守警容风纪,随时做好迎接新局长视察的准备,谁胆敢砸了咱金岛所的牌子,我就敲了他的饭碗!”他突然有意把声音压低了,“你们有所不知,严鸽局长不仅是咱刘市长的夫人,还是和巨轮集团董事长孟船生光屁股长大,不对,是吃一个妈的奶长大的姐弟俩……”

严鸽惊愕至极,没想到自己的正式任命还未下达,基层已经尽人皆知,而且这马晓庐对自己竟如此了如指掌,就连家庭隐私也一清二楚。

听到会议室散会的声音,严鸽才快步走出派出所大门,上了陈春凤的车子。现在轮到严鸽陷入了重重的心事,任出租车沿着金岛的环岛公路奔跑,她打开车窗,让清冷的海风灌进车内,吹打着自己的面庞。

远海处,少有的晴天使大海变得湛蓝,天空的白云像轻柔的棉絮飘动,和天际处星星点点的白帆融为了一体,由远至近的海潮,像一群欢笑的孩子列队而来,奔跑着,追逐着,在海岸边上化作了窃窃的絮语。

她眯上眼睛嗅着这熟悉的海腥味,眼前马上浮现出乳母那苍老而慈祥的面容,记起每次她到岛上来看望她时,老人总是给自己做她最爱吃的招潮蟹。她也最喜欢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老人家的怀中,闻一闻那股熟悉而亲切的味道,看一看窗户前那棵粗大的皂角树和拴在树上的那艘破旧的老木船。那里是她的童年,也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个部分,有多少次这种场景都那么清晰生动地浮现在她的梦中。

乳母的家就在前边不远路口,听说不久前被船生送到北京同仁医院做青光眼手术去了,这次调回沧海,以后孝敬老人家的机会也就多了。可转念一想,又多少生出了些禁忌,从刚才派出所所长的话里,分明暗示着她和孟家的特殊关系。看来船生如今在沧海是一个颇具争议的人物,如何面对这个同乳兄弟,是她将要碰到的一个棘手难题。

时近中午,严鸽请陈春凤在路边小店吃了些便饭,告诉她要去看一家亲戚,待的时间要长一些,让陈春凤去先修一下车子。她独自一人走进了岛内的一个小巷子。巷子内很僻静,可以听得见海边鸥鸟的鸣叫,石块铺就的道旁飘着败叶,看来好长时间没人打扫了。推推门,竟是虚掩的,她走进院落,发现屋门大开,从门缝中向院落里边看,房门倒是开着,她喊了几声,还是无人答话。她诧异着走入房间,只见满是书柜的桌案边,一个矮个子干瘦老头儿正挥笔作画。一束明亮的阳光从窗间投下,把老人罩在一片有着极细浮物的光柱之中,对方正神凝气静,好像根本没有觉察有人进来。